“我来解决。”
林上阮清冷声音出来,徐净秋眉眼微弯,便顺从地将灯笼放开,递给林上阮。
“那就万事拜托了,林姑娘。”
下一刻,毕去非眼前扫过道身影,素影落在她身前,灯笼半遮,露出半张冷玉般的面庞。
“你解谜,我来给你灯笼。”
颇为诧异地看向眼前的灯笼,毕去非疑惑开口“上阮,你这是从哪处取了这么多的?”
“徐县丞。”留下此话后林上阮便是干脆消失在她眼前。
徐县丞的学问也不低吧,这般多的灯谜一时叫我也解不完啊。
毕去非欲哭无泪地抱着林上阮塞过来的灯笼,硬着头皮解谜。
“藏、苍、仓”字一个,于字两个,剩下的是猜方位的灯谜,西北。
怎么这么多平调相同的字,而且这些灯谜连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个谜底,毕去非暗暗算着西北的方向抬头看,正是头顶上的位置。
莫非这连起来的“藏于西北”,正是那头谜的藏处?
毕去非展开手中的最后一个灯谜,谜底又是西北,心下笃定。看来那头谜正是藏在西北角了。
此时远处忽而传过弓箭划空之声,毕去非心中发紧,眼前接连闪过两箭,一箭直将正中央的灯笼射下,另一箭紧接而至,登时要将坠落于河中的灯笼嵌入墙中。
周围之人看到此种场景,惊得屏住呼吸,原本吵嚷的花灯会登时变得安静起来。
就在此时,黑夜之中,一双修长之手凑近,拔下灯谜,既而亮出真容,露出他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这头谜,就由我取下了。”屈广文乌发长至垂腰,束着白色丝带,一身墨绿色的绸缎长袍,腰间还束黄绫长穗绦,上系块温润的羊脂白玉。
近看屈广文是眉长入鬓,鼻梁秀挺,皮肤在这黑夜之中也显得白皙,愈发衬出此人的俊美。
屈广文先声夺人,一下子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照灯谜的结果来看,那不当是头奖。毕去非颇为自信地摇摇头,眼睛看向头顶的灯笼,正要发力,不料是人群拥挤,行走都艰难,何况是凭空跃起。
毕去非无奈地往旁处仔细观察,只盼能碰到上阮,好把谜底告诉她。
毕竟她可是能在人群来去自如,还能把一大堆灯笼丢给自己,想必取个西北角的灯笼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毕去非想着。
艰难地顺着人群移动,毕去非试图先冲到人少之处观察形势,却突然被冲挤的人流给逼得向反方向走去。
不太妙啊,毕去非感到自己的身板是愈发地脆弱了。
突然掌心被人握住,毕去非顺着手掌望向来处,冷脸的严子皓转瞬到了她跟前,右手环住她的腰便是带到了旁边。
毕去非长长吁出一口气,可总算是出来了。
怎么感觉身旁一阵凉意?
看向毕去非瘦弱的身板,严子皓紧蹙眉头,冷声朝毕去非道“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取灯笼。”
毕去非下意识地点头,看向利落转身的严子皓,赶忙又拉住他的手,凑到严子皓身侧耳语。
“县令大人,头谜应在西北角。”
严子皓微微顿住,深深看了毕去非一眼便是隐入人群之中。
县令大人方才看我是什么意思?我应当是没做什么错事吧。毕去非抛去杂想,视线重回熙攘的街道。
这时唐马策蹄声传来。
毕去非身体紧绷,敢在花灯会策马之人,恐怕只有那人了,在晏城如此之久,竟还视律法为草芥啊,安王。
抬眼看向人群最为聚集之处,那里正站着的人身着是玄色阔袖蟒袍,眉目深邃,鼻梁高挺,通身是落括不羁的异域风度,来人正是安王。
“安王?!他不是一向对这种节日不屑一顾的吗?怎么会来这里。”
“这下要不得安宁了,可惜了这花灯会。”
“嘘,小声点,可别叫人听见。”
安王露面,再加上马鸣之声的刺激,场面登时混乱起来,人推挤着人,连在人少处站着的毕去非也被挤得无法动弹。
在一片混乱之际,有人在河边疾呼“有人落水了!”
见那暗河中略微有素紫衣浮现,毕去非冲上前,在灯笼的光下勉强辨认浮出又沉下去的少女,哪怕是有灯笼的光照,也难以辨认其人。
毕去非噗通下河,奋力朝她游去,哪成想安王比她更快,哗啦一下将女子抱起,狐绒边的大衣盖在她身上,叫人看不清面容。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安王对着周围之人怒目而视,直直叫人安静下来。
“都给我让开,我要送林小姐回林府了。”安王垂下俊美的面庞,大步流星朝外面走去。
“哪家的林小姐啊?”
“安王说的还能是哪家,这晏城,可就只有一个林府。”
毕去非被冰冷的河水给浸得刺骨之前,望向安王的方向,喉咙张开“不是……”
二日醒来,毕去非干哑着嗓子,与在旁边等候着她醒的三人面面相觑。
“这回倒是轮到你了,感觉如何?”林上阮看向毕去非,面上的冷色不减反增。
“林小姐如何了?”毕去非选择转移话题,扫过三人神色,最终定在林上阮面上。
林上阮垂下眼眸,表情有些复杂。
“她没事。”
徐净秋沏杯茶放到毕去非面前“安王亲自看护,请了晏城最好的名医,想必是没事的。”
“这下安王救了林家小姐的事情可谓是满城皆知了。”
毕去非刚要舒展身体,关节各处就发出运行不顺的嘎吱声,只好在三人的注视中缓缓躺下。
“话说那头奖……”
徐净秋手持折扇言道“翰柏书院的读书人秦运聪拿到了,头奖是后日林府赏花宴的请帖。”
这时林上阮递来碗苦药,雪白的指尖与褐碗形成鲜明对比。
当是喝水般,毕去非极其平常地咽下苦药,在心里细细琢磨。秦运聪,我记得是县试二十名罢,在寒门中算是才学不错的,但是全然比不上她同乡的王询,那般才学,进士三甲都有希望。
还有赏花宴?实属稀奇。林府本就不常设宴会,何况是元宵之后的,元宵可不比一般节日,常有男女在此日定情,这赏花宴应该不是单纯赏花吧。
毕去非揣度番林府小姐的年纪,开口问道“邀请的可都是些青年才俊?”
“正是。”徐净秋折扇舒展微摇,不紧不慢地回复道。
这样看来,表面是赏花宴,底下却应是为那林家小姐寻姻缘。想来这次赏花宴由秦运聪给夺去,也是叫林府出乎意料,有所不甘吧。毕竟林府想找的可是青年才俊。
不过昨日安王作出那番举动,怕是此次赏花宴的意义也不大了。
毕去非脑中闪过昨夜的场景,还有近日林府之人的举动,微微蹙眉,不对,应当还有转机。
思忖间毕去非突然意识到什么,扶碗的手指微微颤抖,虚弱的嗓音极力地显出不可置信来。
“县令大人,难道头谜不在那西北角吗?”
严子皓沉默地看向她,半响吐出一句“莽撞行事,扣俸禄三十文。”
回避问题暂且不论,竟还要罚我俸禄。俸禄本就微薄,这下不富裕的日子雪上加霜。毕去非苍白的脸上都气出了几分红晕,刚要强行起身与县令大人对峙,林上阮在旁便是冷淡开口。
“这次是严县令救你上来的。”
“既是如此。”毕去非放下药碗,从善如流地平静神色,双手作揖朝严子皓一拜“多谢县令救命之恩。”
看向毕去非瘦弱的身板,严子皓眸色沉沉“下不为例。”说罢便是转身离开。
“你倒是能伸能屈。”林上阮把干涸见底的药碗抽走,又续上碗更苦的补药。
徐净秋在后面笑得温润,把好友急于救人而全然不顾灯谜的事情按下不表,从袖中取出三份请帖来。
“此次虽是没拿到头奖,但林府还是遣人来送了三份请帖。”
毕去非自然地抽来双折的请帖,红纸与掌心相触间,不由地暗自赞叹声。
这般质地的请帖,比往日给大户抄书所用的纸张还要好上两倍,估计要费不少铜钱,还有其上写的笔墨,竟也是出自大家之作。
区区请帖倒是如此隆重,不愧是祖上是商贾的林府,真是富裕。
视线扫过红纸上方直书的文章,毕去非嘴里喃喃着“县令大人的请帖当是自己收着了吧。”
旁边的林上阮和徐净秋俱是沉默地站着。
在看到请帖痩金字体描绘的严公子三字时,毕去非瞪大眼睛,略感不妙。
只有三帖,不管如何猜想,林府必定是邀请了上阮,而县令大人和徐县丞尚未婚配,又是背后顶着将军和徐府长子的身份,被邀请实属正常。
而我与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林家小姐又是完全谈不上交际,更谈不上受邀参加赏花宴了。
如此想来,毕去非瞪大眼睛,缓缓露出惨淡的笑容,不会县衙只有我一人没有受邀吧?
“这次我会赴那赏花宴。”林上阮的素手搭上毕去非道手腕处,为其搭脉,“寒气未退,气脉发虚,四肢阙冷,你留在县衙修整,过片刻再服用温里的四逆汤。”
毕去非望向旁处的徐净秋,“徐县丞,在下愿意……”
“我和子皓也会随林姑娘一同前去。”徐净秋声线不变,温和地把毕去非的话语堵了回去,“毕书吏,这次得烦请你留在县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