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笑了笑,语气温和,循循善诱道:“那你怎么会找到这边的?听你说这么可恶的一个人,我们怎么敢帮你呢?万一他要来找我们拼命,叫我们还他夫人,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我们又何苦自讨苦吃呢?”
“掌柜的放心就是,我一个女子没有被他抓住,便是甩掉了他抓我。我会好好做事,路上听闻陈掌柜最常救助困苦之人,所以想来试试。”徐清宴低眉敛目,低声说道。
李明安目光停驻在她身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我并不是这里主事的,他最近出去了,只是帮朋友代管这里几日。我也不得完全做主,不如,你且在外院呆上几日,待他回来了,再由他定夺?”
徐清宴有些许怔愣,陈掌柜竟然不在,这个不是掌柜。之前由于这个人显然就是一个书生,故怀疑陈掌柜与邓永年并无关系,如今看来并不能完全解除对邓永年和无定的怀疑。
“当然,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徐清宴又是要跪,却被李明安一把扶住。“不用多礼了,我刚才也说了,我是做不得主的。一切都得等掌柜回来再说,由他来定夺。”
“嗯嗯,我知道的。”徐清宴转而想到,陈掌柜不在,也许对她来说是个好机会。只是,眼前这个先生并不像是好糊弄的。她还需得好好想想办法才行,弄清楚这小小一个章台县的的复杂势力划分。
接着,没过多久,遍有一个少年带着他去到前院的一扇偏院里。小房子虽然并不算大,但是倒是非常整洁干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完全看不出是给她目前身份这样的逃难的妇人住的。
徐清宴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不止有一张床,看来不止是她一个人住的房间,只是临近窗口那边的床铺上全都是空的。只有靠近门这边的一个铺上了被子,整理的整整齐齐的。
她有几分疑惑,问带她进门的少年道:“你好,请问我是睡在哪张床呢?”
那个少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道:“呐,就那张,有被子那个。”只是,少年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语气并不是生硬,面上更没有任何不耐,更是补充道:“夫人一个人住,夜里记得关好门窗,一是以是深秋,夜深难免有些凉意,二是也安全些。”
徐清宴从刚才便发现这少年表情冷淡,还以为是他脾气冷峻,看不上她们这样自己找上门求庇护的。现在看来他明明有着一颗热心肠,尽管他关心人的时候任然面无表情。徐清宴内心有些触动。
因为,他可能天生如此,好像有病便是如此,不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表情。这陈掌柜竟然敢用这样的病人,完全不害怕影响自己的生意呢。这叫人怎么佩服,徐清宴直觉觉得这个陈掌柜是个值得她深挖的人。
“多谢你,我知道了。”徐清宴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向他俯身行礼,以示感谢。
少年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多礼,我听李掌柜的吩咐办事,哪里需要你感谢。”同样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让徐清宴看到了僵硬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色。
天色尚早,明媚的阳光打在他的面上,叫那张僵硬冷峻的脸也柔和了几分。徐清宴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连带着周身散发的气氛也温和起来。“非常感谢你,我有些想知道你的名字,请问你能告诉我吗?”
这一细微的变化引起了少年的察觉,他奇怪的看了眼徐清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叫李思远。”
徐清宴微微一愣,口中熟练的说道:“思远?”
这倒是叫一旁的李思远脸瞬间绯红一片,之前他的顾虑就在此。他并不擅长与人交往,更不喜欢与人亲近,没想到这个妇人竟然立即就说的这样亲昵,叫他浑身不自在。
徐清宴发现了李思远的窘迫,有些懊恼,又有些好笑。安抚道:“抱歉,我有个朋友也是这个名字,故刚才冒昧了一些,你不要介意。我之后不会再这么叫的。”
李思远觉得一向难以控制的脸上难得感受到烫意,随着时间烫意慢慢消退。他僵着身子和徐清宴解释道:“既然我自己带到了,我便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店里找我,或者找李掌柜的。你放心,李掌柜人很好,会将你安排好的。”
李思远不知道李明安的身份,只是每次陈掌柜不在时都有李明安来主持大局。他并不知李明安将徐清宴的去留交给了回来后嗯陈掌柜了。
“嗯,多谢你,你便回去吧。”徐清宴目送少年离去后,仔细打量着这间房子,小小的房间里放着三张床,确实显得微微有些拥挤,除了那床被叠的整齐的床被,桌子上确实干干净净,完全不像有人生活的样子。
章台县虽然远离京城,但是一家做生意的人家,理应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有着这么些空房间才是,单单的杂货铺,哪里能有能力庇护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何况从方才李思远的情况来看,这陈掌柜完全就不依靠这间杂货铺赚钱。
徐清宴目光沉静,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桌面。这里仍然是前院,一般来说,女眷都是住在后院的,但是李明安却将她安排在了前院,她基本没机会接触到这院子的构造,更别说知道这个杂货铺的核心秘密了。
不与人同住,减少了她与人接触的机会,一般来说同住的人感情总是要深一些,所以李明安是因为这个让她一个人住一个屋吗?她有些疑惑,尚有一些疑团难以捉摸,她站在屋子里思索了许久许久。
直到听见有人敲门,徐清宴转头警惕的看向门口,是李思远的声音传来:“夫人,李掌柜叫我来叫你去吃饭。你收拾好了吗?如果收拾好了,就随我去吧?”
“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过去。”徐清宴立即将包袱收拾好,随着李思远出了门。
临安城由于更远一些,无定带着弘忍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宁远寺。由于,走的时日实在是有些久远了,所以后面基本是无定背着弘忍,才叫这个小和尚没有吃太多的苦。
刚刚到宁远寺,无定将弘忍给放了下来,弘忍便撒开丫子跑进了院里。一边跑,一边口中叫着“师父!师父!弘忍回来了!”
无定在身后看着,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散发着与他时常疏离气质不同的温柔缱绻。只是没有多久,他的余光便注意到林子深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他警惕的看了一眼。
随即,他小心翼翼地打算往林中深处去查探一番,步子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手给拽住。他回头,是邓永年对着他沉默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阿弥陀佛,”无定对他俯身行礼,却被邓永年一把扶住,眼中满是紧张。无定心中升起一股无奈,他对邓永年亦师亦父,可是他好像永远把自己架在那个他不愿为的位置上。
邓永年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语气生硬道:“师父,山中近日多了一些野兽出没,不要随意进山,以免遭遇不测,无人能及时救援。”
“多谢施主提醒。施主是来宁远寺上香吗?随我一同进去便是。”无定静静地凝视他,眉眼间是不易察觉地隐晦地亲近。他的手想要捞起常带在左手上的佛珠,却捞了一个空,他恍惚间想起徐清宴和韩家兄弟。
“可以,师父请。”邓永年叫兄弟们都在暗处,自己易容够来找无定。无定先前不同意自己出面与他二人同行,自己只得偷偷的跟在二人身后默默互送。这一路虽然没有什么凶险,但是他敏睿地察觉到无定周围总是会出现一些很可疑的人,这让他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高警惕。
随着看护宁远寺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宁远寺山中最近来了一些身份可疑人,他们集中住在山里,却不长与外界打交道,不像是在山中定居的猎户。只是那些人有男有女,聚集着住在一起,他的人找不到机会一探究竟,便急忙来给他上报。
邓永年终归是在沉沉浮浮几十年的大将军,深谙监察与反探查,立刻意识到那些人是如今朝堂上的人,多少年都没有如此心慌了,竟然叫他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的第一反应是赶快将无定给带走,可是,看着无定那与弘忍亲昵的身影,叫他没来由的心中一酸,不忍打扰。他又何尝不知道太子殿下这么些年。内心有多么的孤寂,他幼时虽然早慧懂事,一副小大人模样,但是他如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却是他长期的孤独浸润出来的。
于是乎,他决心在无定送回弘忍后便与他好好谈谈这件事。他并非不知道弘忍的反对的心思,可是无定没有的选择,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辈子要不夺回帝位,要不躲躲藏藏。
这么些年,他看着无定一步一步成长成这样地一个僧人。那一夜不知道无相那个老和尚和他说了什么,回来后的无定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僧人,他这辈子注定远离杀戮。远离仇恨。
邓永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后不后悔将无定送到了宁远寺的无相师父身边。他恍恍惚惚明白,他对无定的复杂感情不像是下属,倒更像是陛下对萧泰安的殷切期待,就如同陛下,他对太子殿下更多的,是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