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所出来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简希本以为方艺白会送她回学校,直到停车时,她才发现他们是来了另一家会所。
看出她的疑惑,他道:“带你见几个朋友。”
“哦。”简希点点头。
她跟在他后面一路进去,发现这家会所明显和管超订的那家不是一个档次,这里更高级更奢华一些,一看就是有钱人才消费得起的地方。
侍应生见他们进来,连忙来迎,方艺白不用他管,径自带着简希,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去,七拐八弯之后,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进去。
“哟,这谁啊,我都不认识了。”
房间空空荡荡,乍一看并没有人,直到声音响起,简希才看见他。
房间是欧式风格的装修,到处金光闪闪,奢靡耀眼,进门左手边是一组宽大的沙发,沙发前面摆着一台黑色钢琴,钢琴后靠墙是一排桌子,桌上秩序井然地摆放着几件艺术品,视线顺着艺术品往右移,可以透过落地玻璃窗欣赏窗外的夜景,再往右大概四五米有一个吧台,吧台后的菱形酒柜摆满了昂贵的各色酒类。
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整齐的西装三件套,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棕色的眼眸里含着兴味,勾起的嘴角使他多了一抹邪肆和不羁。
刚才就是他在说话,他轻轻摇晃着酒杯,犀利的眼神饶有兴趣地打量简希。
简希攥紧手掌,强令自己不去躲闪,眼神和他平视,嘴角扯出一抹友善的笑容。
那男人微微一怔,也跟着笑了,“美丽的女士,很高兴认识你。”
“只有你?”没等简希回答,方艺白先开口。
“喏,那不是还有一个。”他话音落下,优美的钢琴声缓缓流淌,有人在弹琴,刚才竟然没发现后面有人。
方艺白牵着她的手走了两步,站到一个中间的位置,示意简希看向钢琴后面,“贺起,弹钢琴的。”
简希真想打他,什么弹钢琴的,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是著名钢琴家贺起!
他的演奏会门票千金难求好吗?
钢琴后的男人只穿了一件灰色卫衣,搭配浅色休闲裤,但一点也不损害他优雅矜贵的气质,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钢琴键上,宛如一抹流动的光,他冲简希礼貌地点点头,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笑意。
众所周知,钢琴家贺起不会说话。
“贺老师你好。”简希露出友善的笑容,想过去跟贺起握手,奈何怎么也挣脱不开某人紧攥着她的手。
不但如此,在她说完以后,他便直接拉着她的手要离开。
“喂,我呢?”吧台边的男人表示强烈的愤慨和不满,“我不是人吗,不给我介绍?”
“没必要。”方艺白的声音无比冷漠。
简希被他扯着大步离开,匆匆忙忙间回头看了一眼,觉得男人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许是见她回头,吧台边的男人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冲她眨了眨眼,“我叫路凌……”
简希被他眨的那两下眼睛弄得一阵恶寒,怪不得方艺白不待见他。
不过,这么一打岔她倒是想起来了,路凌,那个非常有名的富二代,据说换女朋友很勤快。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简希跟着方艺白出来,站在灯光辉煌的走廊等电梯。
她侧头去看他,走廊金黄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暖光,平日里冷淡的表情似乎也变得柔和了几分,睫毛修长,漆黑的眼眸宛若深潭,刘海温顺服帖,在他额头上落下浅浅的影子。
贺起,路凌,这些就是他的朋友吗?他介绍给她认识,但又不是要她跟对方攀交情的意思,那……为什么?
她脑海里隐隐约约有条思路冒出来,但还没来得及理清,电梯就到了。
进了电梯,他先开口告诉她,“贺起已经结婚了,路凌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解释匆忙见面又离开的原因?
可是这干她什么事?
她满脸疑惑,以为他会进一步解释,没想到他却沉默下来。
他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好几次她猜不懂他的心思。
电梯很快到达停车场,两人上了车,车子驶出地面,看着夜阑人静的城市街道,简希才恍然发觉已经很晚了,她看了眼手机,时间过了午夜十一点。
这个时候回学校宿舍就是自投罗网,自讨宿管阿姨批评,甚至还会被通报到辅导员那里,想到唐锋那张怒气狰狞的脸,她打了个寒噤,她不要,可是不回学校,难道回家吗?父母问起来怎么办?要是早点回去就没那么多事了。
这样想着,看着他的眼神就难免带上一些谴责,他察觉到了,看了她一眼。
说出的话却和她想的风马牛不相及,“他们俩,你大概知道一下就行了,没必要深交。”
简希:“??”
他趁着绿灯打方向盘左转,侧头又看了她一眼,有点犹豫着道:“好吧,如果你真的想跟他们交朋友,我下次再帮你约出来见面。”
简希哭笑不得,“他们,你是指贺起老师和路凌吗,我为什么要约他们见面,为什么要跟他们交朋友?要不是你,我跟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交集的,你在乱想什么?”
车子停在一个红灯路口,方艺白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那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简希想说是发愁不知道晚上去哪里过夜,但话到嘴边,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是担心她见到贺起或者路凌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所以才在见了一面以后,又匆匆带她离开?她为去哪里过夜发愁,他却误以为她在为没有和贺起和路凌深入交流而不满?
可是,既然有这种担心,为什么还要介绍朋友给她认识?
“怎么不回答?”
简希回过神,发现他已经把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让她今晚住酒店?
简希无奈地扬起下巴,指了指酒店的方向,“我愁的事情,你已经替我解决好了。”
方艺白转头看了眼酒店方向,“你就是担心这个?”
“对啊,时间太晚了,我不能回学校,回家怕又父母担心,所以发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方艺白不说话,转头看向车窗外,脸有点可疑的红,简希也不去揭破他。
没想到他这样外表冷冷淡淡,仿佛睥睨一切,任何时候都自信满满的人会有这样钻牛角尖的时刻,而且是因为她,心里忽然变得柔软又满足。
“方艺白。”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凑上去,亲了亲他,漆黑的眼眸专注地凝视他的脸,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嗓音放得低低的,“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是特别有自信的人,所以,在我这里,你已经是我高攀上的了,我怎么会不知足,甚至挑三拣四?”
车里很安静,两个人凑得很近,只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眼神专注地望着对方,只容纳得下对方的影子。
“咚咚咚!”就在气氛旖旎暧昧之际,车玻璃窗忽然被人敲响。
简希吓了大一跳,跌回自己的座位,转头看到程橙的大脸映在车窗上,正一脸纳闷地盯着他们。虽然知道她看不到车里,但简希还是十分局促,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她深呼吸,整了整仪容,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程橙会在这里,就要开门下车。
“不是。”她刚握住车门把手,方艺白清泠的嗓音响起,带一些沙哑和急切。在她疑惑回头时,他认认真真地说,“不是高攀。”
又过了五分钟,简希才从车上下来,刚关上车门,程橙不满的大嗓门已经迫不及待地响起,“磨磨蹭蹭的,我等你半天了,你当我不冷啊?”
这事确实是自己的错,简希老老实实地挨骂。
方才她本来要下车的,方艺白那句话说出来,他们又忍不住黏糊了一会。
程橙见她不反驳,只觉得稀奇,但也没想太多,冲车里挥了挥手,“方老师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车窗关着,方艺白打了下双闪以作回应,两个女孩便转身进了酒店。
进了房间,一股暖气袭来,简希才有时间问程橙什么时候订的酒店,是不是早就跟方艺白说好今天不回去住。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她埋怨。
程橙边脱衣服边道:“是他主动跟我说的,我本来没想……”
她说着话,忍不住打了个嗝,脸色一变,转身跑向洗手间,简希连忙跟进去,发现里头酒气熏人,微微皱了皱眉,“你喝了多少酒,我走之前没发现你喝酒啊?”
“呕——”程橙挥了挥手,“没多少,就你走后随便喝了一点。”
随便喝一点会吐成这样?
简希没再多说什么,等她吐完,倒了杯温水给她。
程橙喝完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仿佛累得不行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就有轻微的抽吸声传来,仔细一看,她眼角盈着水光,在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