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水面投下惊雷,刹那间只余夜风在空旷的停车场内呜咽。
谢承望眼神如刀般射向易远远,他面上看不出情绪,甚至还能口吻平和地问:“这会儿很晚了,你独自在外不安全,有什么急事儿白天睡醒以后我送你去办,好吗?”
易远远莫名地鼻腔一酸,谢承望愈是这样表现得体贴温柔,看似亲近,他心中就愈是难以自制地想起这些礼貌背后真正的距离。
他说那句话时有着赌气的意思,今晚他出来得匆忙,没有带任何证件,现在不跟谢承望回去的话,他想去住酒店都不行,更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去打扰朋友们。
原本易远远是想去便利店待到天亮再回来找路明帮忙的。
可他很难说清自己心底有没有预料到谢承望的反应。
怎么会预料不到?如果不是这个人向来给他优待,默许他越过普通室友的分寸,他也不会一厢情愿地把谢承望当成好朋友。
“远远?”谢承望看他杵在原地不动,又温声说了句,“不是要把衣服还给我么?”
他放开车门走到易远远身前,垂眸看着脸上写满不开心三个字的青年:“是还在生我的气吗?哥跟你道歉。”
易远远轻轻摇头,闭口不答。
这样赌气抗拒沟通的姿态很不好,他心里清楚,若要把那些猜测和幼稚的失落摊开来说,只会显得他更不成熟。
他说不出口,亦没有立场去质问谢承望,为什么对他说谎。
对方没有必要向他坦白个人**不是吗?
易远远轻呼出一口气,说:“不是的,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路明,本来想在附近找个地方住,天亮了直接过来看他。”
听了他的话谢承望倏然一笑,垂首的易远远没看到那笑意不达眼底,男人的嗓音仍是低哑温柔:“余京做事儿向来靠谱,你不用担心,况且你朋友只是喝醉了而已。”
他抬手笼住青年后颈,那是个充满了掌控意味的动作,令易远远不由抬眸看他。
“远远。”谢承望似是说笑般,“别逼我把你敲晕了扛回去。”
许是夜风拂来凉意,易远远小小地哆嗦了一下。
覆在他后颈上的掌心却是炙热的,触感鲜明到他脊椎像被电流通过,后背顿时麻了一片。
是错觉吗?易远远想,他在室友的玩笑话里听出了两分压抑的警告。
今晚的望哥跟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那些不经意中流露出的强势,就像沉睡已久的冰山骤然裂开了细缝,其下是能把人烧成灰烬的熔浆。
起初易远远以为是谢承望在生他的气,所以才那么凶,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不等易远远自己挣开谢承望的手,对方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他,改为握住他手腕,带他走向车子。
台阶给到这份儿上,易远远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闹小脾气,顺从地让谢承望把他带上了车。
两人一坐好司机便启动了车子,毫不关心刚刚他们短暂的僵持,行驶平稳后还尽责地把前座跟后座之间的隔板升了起来。
饶是夜生活繁华的Y市,这个时间亦变得万籁俱寂,不眠的霓虹浮光掠影般穿过车窗,易远远便倚着窗去数压根来不及数清的路灯们。
这车型内部并不狭窄,以他的身高腿长都没觉得憋屈,质感上佳的座椅让人仿佛陷入云朵里,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隔板遮去了不熟的司机,把后座变成一方安静的小天地,令易远远的精神渐渐放松。
哪怕上车他就告诫自己不能像晚上跟谢承望打游戏时一样睡着,但毕竟奔波折腾了大半夜,各种纷乱情绪带来的冲击更让人感到无比疲惫,这会儿一松懈下来眼皮不听话地越来越重。
不知谢承望是不是也累了,上车后就没再说过话,安静地闭目养神。
易远远在困意中强撑,悄悄侧首去看身旁的人,街灯透进来的微光混合着绮丽的霓虹,不断从男人英俊的面容上掠过,令他在光影明灭中有种难言的矜贵。
明明望哥就坐在咫尺之遥的地方,他却再次生出了那次撞到对方打电话的感觉,这个人是遥不可及的。
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谢承望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聪明的人不该为捞不起水中的月亮生气懊恼。
凌晨路上车辆很少,司机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了公寓楼下。
易远远揉着眼睛正要叫醒谢承望,扭头就发现室友眼神清醒地看着他,看不出分毫瞌睡过的痕迹。
“望哥刚刚没睡着吗?”他打着哈欠问,有点心虚自己的偷看。
谢承望说:“没有,喝多了,有些头疼。”
“啊?那我们快上去吧。”易远远忙催谢承望下车,瞬间忘了去纠结偷看有没有被发现的事。
谢承望打开车门让他先上楼:“我跟司机交代几句话。”
易远远应道:“好吧,但是望哥你自己可以吗?晕不晕?”
“不晕,你先回去睡吧。”谢承望揉揉他的发心,“我马上就来。”
听他这么说易远远便自个儿进了楼门,途中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几眼。
谢承望对司机道:“今天辛苦您了,您回主宅吧,这几天我不用车。”
司机:“少爷客气了,那谢董问起来……”
“就告诉他,他儿子忙着追对象呢,最近不想上班。”
谢承望简单说几句后就上楼了,电梯内镜面明亮,映出他容色冷漠的脸。
他单手插在裤袋内,另一手烦躁地又拽开了两粒衬衫纽扣,烈酒的后劲在路上已开始发酵,在察觉身旁人呆呆地凝望他时,谢承望几乎将手心掐出血来。
安静封闭的车厢后座,又是个多么适合人肮.脏幻想的场所。
这是易远远第一次与他共乘,在他最常用的车上,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谢承望突然觉得跟对方一块儿回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好在此时易远远应该回房休息了。
谢承望推开大门,随即眉峰紧蹙,他换了鞋快步走向厨房,只见易远远在认真煮着什么。
“饿了?”他出声问。
易远远差点吓一跳:“望哥你怎么走路没声儿的,我在给你煮醒酒汤。”
“是你太专心了。”谢承望看着眼前连衣服都没换下的人,那股难以忍耐的情绪借着酒劲又燃烧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儿?
易远远最后搅拌了两下然后关掉火,弯腰打开橱柜去拿汤碗,他腰身极薄,这么动作时让臀.线绷出十分圆润而挺.翘的弧度,宽大的纪念T恤微微滑落,露出半截在灯光下白得晃眼的腰。
谢承望闭了闭眼,呼吸猝然发沉。
易远远拿出碗盛好汤,转身要给室友,却看到对方没在餐桌坐下,只站在原地眸光幽深地看着自己,细看那眼中还蔓延了血丝,竟有点阴沉可怖的感觉。
“望哥?快喝完汤去休息吧。”
“易远远。”
“啊?”他端着汤走到餐桌放下,心底莫名有些不安,不懂室友怎么突然叫他名字。
下一秒易远远惊诧地睁大了眼,只因他听到谢承望说。
“把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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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