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面团捏的 第4章 真假阿贝贝

杜商斐生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本不怀好意，欲要真小花演假颦颦。一身与性别相反的女仆装，一个颐指气使的命令。“讨厌你们这些臭有钱的！”在杜商斐的设想里被冒犯的花禅因应该这样维护他本人的尊严。结果——！

结果人家花禅因先看了杜商斐一眼，后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入洗手间换上裙装。“你喜欢这个？”他本人捏着裙摆转了一圈，忽略短发还真就是雌雄莫辨的相貌。坦荡的花禅因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指了指床上：“需不需要我套上围裙？”

这个故事发展，完全不是杜商斐要的效果。

花禅因应该争辩！应该不屑！应该像那些攀上高枝的普通人一样通过假模假样的反抗来获得上位者的注意和青睐。这算什么？拳头打在棉花上，杜商斐心里憋屈。他看了一眼假颦颦，还别说看起来真……真挺可爱的。

“不好看！”他最后气哼哼地说，“以后都不要穿了！”

他没看到花禅因撇起的嘴巴，只听到对方一句不怎么尊敬的“哦”。

“杜商斐。”小仆人又语出惊人，“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穿着洛可可风格衣服的花禅因走向他临时的、被杜商斐霸占的床，乡下孩子莽撞的膝盖搭在软软的垫子上，打褶皱的袖口随主人的倾身向杜商斐逼近。真小花是大王，并不弱柳扶风，他以下犯上的架势太足，说出这句话后，原来高高在上的杜商斐倒像个陪睡的。

“花禅因。”意识到自己莫名处在弱势地位的杜商斐冷了脸色，他戳少年的额头，“你做梦呢？”

“洗洗干净，该陪睡的是你。”

穿着小西装的杜少爷翻身下床，留给花禅因一个高高扬起的后脑勺。花禅因看他紧紧握拳的手 ，知道对方在生气。他哼了两句从花奶那里学来的歌，走到客厅里的穿衣镜前。杜商斐给的裙子用料舒适，针脚细密，很是好看。他转了一圈，裙子下半身如花骨朵开放一样散开。女孩子转圈是这种感觉吗？花禅因蹲下身体，觉得自己的大腿凉凉飕飕。

他知道杜商斐是想为难。

小孩子对小孩子都有敏感的嗅觉，在两个人第一次握手时花禅因就感觉到了一股敌意。或许不算敌意，只能够算一种不高兴，因为花禅因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但花禅因也不能算故意……

好吧，他真不知道那个故事，回话也是真的故意。

花父花母把孩子抵了，十多天没有一点儿音讯。花禅因打电话到花家，花爷花奶只知道自己的孙儿在照顾另一个孙儿。在杜家大院的这段时间，花禅因虽然没哭没闹，但很害怕，遇上杜商斐，他其实也是挑软的柿子在捏。

而杜商斐的为难，花禅因也没有觉得多为难。

幼儿园时期自己就在女生不足的班级里穿裙子反串，什么白雪公主的恶毒继母，什么灰姑娘的讨厌姐姐……杜商斐的意图花禅因明白，他就是想让自己生气。实际上花禅因也确实生气，每周升国旗时他都要唱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歌词已经刻入花禅因心底。但既然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让自己生气……花禅因拿起裙子。

偏不，他就要春风化雨。

如他预料，杜商斐气冲冲地走了。花禅因坐在地上，直到地板开始冻屁股才堪堪回神。镜子里面，被花爷花奶精心养护的一张圆鹅蛋脸挂了两行泪水。花禅因将将把它们抹干净，穿着睡衣的杜商斐就打开了他的门。

“花禅因，”他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还没洗完澡。”

穿着裙子的小男孩一双失焦的眼睛看他，让杜商斐背上没由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撇撇嘴，咦自己怎么会撇撇嘴？杜商斐疑惑，他边疑惑边牵着花禅因来到浴室，教他用语音唤醒设备。倏尔花禅因下水了，珠子溅到杜商斐脸上。然后，脸蛋红扑扑的花禅因咕噜咕噜地吃了一口水，杜商斐靠在门边笑。目光看向花禅因的嘴巴，红粉的桃色。

十二岁时杜商斐再看，目光从嘴巴移向花禅因的上半身。

花禅因，他又一次客观地陈述：两个点也同样颜色。

下半年要上初中，这是他们人生里头一个比较漫长的暑假。花禅因洗好澡，瞥见倚在浴室门口面有愠色的杜商斐。“不是说好了晚上各回各屋自己睡吗？”他穿上睡衣，看着脸也越来越臭的杜商斐，“少爷，你站在门口是干嘛？”

杜商斐挑起一边眉毛，他直起身走回卧室，坐到床上后才阴恻恻出声：“花禅因，你跟谁说好了？”

到杜家别墅的第一个晚上，花禅因洗好澡就被怒气未消的杜商斐拉去陪床。彼时，杜商斐还是个睡觉需要一只鲸鱼玩偶做阿贝贝的娇贵小公子。他抱着玩偶，望向睡姿如同一具尸体的花禅因，问道：“花禅因，你的阿贝贝呢？”

“那个啊。”花禅因将在肚脐上的两只手轻轻地动了动，“我走的时候太匆忙，落在家里了，现在不用也睡能着。”

杜商斐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花禅因：…………

“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行。”杜商斐从床上跳起来，“不可以！”

那时候的花禅因还不明白。

天子骄子杜商斐，武第一，文卓绝。孩童间的霸王，同龄者的标杆。事事要好暂且不提，最主要，对于放下阿贝贝直接睡这件事，他很在意。

小男孩的面子，它莫名其妙，又异常重要。

这件事无论如何杜商斐要领先。

少年打开柜子，逼着花禅因选一个毛绒玩偶抱着睡觉。老虎狮子大鳄鱼，杜商斐审美奇谲。花禅因好不容易从一堆里面挑了个颜色可爱的样式不错的，翻过来一看，他两眼一闭。

很久以后花禅因才知道，那只抽象的小猫产自邻国Russia。

总之，杜商斐强制让花禅因拥有了一个新的阿贝贝，自己则开始对长久以来的依赖进行戒断。最开始的几个夜晚他睡得不好，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拿回小鲸鱼。抱着抽象猫咪的花禅因睡得很香，杜商斐听他的呼吸转移注意力，最后也慢慢睡着。杜家的小少爷在这以后的确不需要任何辅助就能睡着。

只是——

杜商斐嗅闻到花禅因身上不属于他浴室里的、陌生的沐浴露香味，再次冷着声音重复：

“你跟谁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