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疑惑,据他所知,隗玉跟他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
难道炎北是代表魔族来跟隗玉求救的,毕竟管褚他们确实对魔族没怎么手下留情。
那这事他就不太好插手。
于是,他就打算换一条路,自己先回小院。
哪知这两人不知为何谈崩了,炎北率先出手,一条软骨铁锁直逼隗玉面门而去,铁锁上有泛着冷光的倒钩,只要碰到皮肉,立马就能挖下一大块来。
陆终心里咯噔一声。
好在隗玉有傀火傍身,只见他轻轻一挥手,一条火龙腾空而出,将半个鬼渡尽数照亮。
那火龙不是冲着对面的男人去的,而是四散开来,像长了眼睛一般,自动循着周围埋伏的人悄然滑去,“呼”的一下,近百人全数化为灰烬。
陆终一直都知道隗玉很强,但不知道他能强成这样,动动手指便是全灭。
“还不出来?”隗玉冷冷道。
陆终以为他是在说自己,便自觉现身走了出去。
隗玉看见是他,眉心微微一簇,显然他刚才说的不是陆终。
“炎北,让他出来。”
炎北看见陆终也在,脸上怨毒的神色越发遮掩不住,“你觉得我有本事能请动那位?”
隗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猜到了?”炎北说,“果然像他说的那样,你怕他。”
陆终听的一头雾水,不知两人在说什么。
“本座怕他?”隗玉翻转手心,四散的傀火猛地向炎北聚拢,虎视眈眈地将他团团为主,逼迫威胁意味甚浓,“他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你不配跟本座做交易罢了,让他亲自来跟本座谈,或许还有余地......”
随着他的话,那傀火逼着炎北一步步走至近前,火光将隗玉原本就浓艳的五官映得越发好看。
陆终跟着移动,安静走到隗玉身后站着。
炎北抬头,目光锁定他,突然恶狠狠一笑,对陆终道:“见死不救,很好,你今天也别想活。”
话毕,周围死气瞬间开始疯狂涌动。
陆终脸色一变,这个炎北居然要自爆魂核!
魂核爆炸产生的威力是极其恐怖的,能将靠近的人轻易撕碎。
隗玉显然也很清楚,他立马转身拉着陆终往后退,但退后的速度终归不如魂核爆炸释放的威力快。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炎北像烟花一样爆开,冲击波像海浪一层层漾开,使得整个鬼渡都随之晃动。
冲击近身前,陆终调转了两人的位置,把隗玉护在怀里,自己则用后背接下了冲击,接着全身骨头连带脏腑碎裂,开始大口大口呕血。
陆终突然觉得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能看见隗玉突然贴近的脸,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全是慌张,慌张变成了痛苦,那些痛苦又变成细如毛发的小针密密扎进他的血肉里。
接着,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刺眼的温热的血粘在他的皮肤上,烫得他想把胸口的皮肤掀开。
此时,长瀞鬼渡生生被削了一层去,所有梨树尽数化为粉末,锁魂河翻涌,无妄山震动,久久停不下来。
陆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泛白的手指紧紧揪住隗玉的衣襟,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整个人疯狂又脆弱。
“原来......你那个时候这么疼......“
“我要是死了,你等我,我会再回来,一定要等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他死了好像也不要紧了,因为那个人快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松开了手指,含糊道:“算了,不用了。”
他不想在万鬼窟再受一遍苦。
现在倒回头去想,原来那个时候,他坚持着要爬出来,是为了——
隗玉。
陆终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失去了意识。
隗玉抱着他,无声地垂着脑袋。
陆终伤得太重了,全身骨头似乎都断了,软塌塌的摊在他怀里,他用灵气护住他的心脉,勉强才把他的那口气吊住。
血还在往外涌,没完没了的往外涌,隗玉的眼神在晃,像满月落在沧海上的倒影。
“出来吧。”隗玉对着无人的虚空发话。
七爷突然凌空缓缓显出身形。
“没想到你命这么大,这样都死不了。”他道。
隗玉没有说话,代替他的是疯狂泻出的傀火,火流携着飓风直冲七爷而去,气势之强,逼得他不得不退后几步。
与此同时,被惊动的斩星辰、管褚等人先后赶来,见鬼渡场景,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管褚一头雾水。
倒是斩星辰,第一时间冲过去查看陆终的情况。
“他怎么样?”他问隗玉。
“没死。”隗玉回。
斩星辰“嗯”了一声,“把他交给我吧。”
隗玉摇头。
“斩星辰!你在做什么?”七爷问,“杀了这个鬼东西。”
斩星辰仰头,缓缓道:“算了吧帝君。”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又如何,一千多年了,那个位子早就有人坐了,帝君难不成空着它。”
七爷一时竟无言以对。
眼下三对一的局面,有些棘手,但错过今日,又怕生出其它事端。
于是,他轻轻挥抬掌,鬼渡内的锁魂河无端奔腾出河床,朝着几人席卷而去。
斩星辰机敏,在几人身前推起了一人多高的厚实土墙,将河水挡住了。
陆终的生机在一点点消失,隗玉不得不尽快转化灵气输送给他,好让他的身体能自行修复。
大概是因为体内有灵气的牵动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伤得太重,陆终的魂核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无妄山顶封印受其影响,细如牛毛的裂缝一点一点扩大,最终竟然交汇到一处,呲呲作响一阵后,封印掉了一个角。
紧接着就见莹绿色的灵气从残缺的角里倾泻而出,在整个鬼渡暴涨开来,几乎将这里照成白昼。
一时间,从无妄山顶封印到锁魂河边,海量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灌入陆终体内。
七爷停手,微微眯眼不知在想什么。
而斩星辰与隗玉对视一眼,不知这对陆终而言是好是坏。
不过,显然七爷今日一定要置隗玉于死地。
于是他毅然绕过陆终直冲隗玉而去。
斩星辰去拦,魂力化为长藤在空中挥舞着,咻咻的破空声听得人浑身发麻。
七爷动动手指直接将其斩断。
斩星辰受反噬胸口一阵闷痛,紧接着右脚后撤抵住身形,手结印,七爷欺身打断,手中灌注灵气就要将其打飞,偏偏这个时候,手却无论如何都挥不出去。
斩星辰朝他身后看一眼,见隗玉面无表情地缓步踱过来,似乎是他隔空架住了七爷的手。
隗玉警告道:“若再不走,就把命留下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气势骇人的威压突然铺天盖地而来。
斩星辰也顺势将魂力外化为锋利的剑,剑尖直指七爷面门。
七爷不得不停手,神色复杂地望向斩星辰道:“你以为你护的是谁?一个葬鬼地出身的邪佞。”
斩星辰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魔嘛,但是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拿傀火去做所谓的毁天灭地的事。”
“天地孕育,岂是一个‘魔’字能轻易概括的。”七爷道。
“嗯?那他是什么?妖?鬼?”斩星辰还真不知道。
“是伪神!天生自带恶念,为推翻天道而生。”
“那又如何,又不是真神。”斩星辰觉得问题不大。
“有朝一日,他必会带来浩劫,你懂吗?若他真的醒了,必不会拦本君。”
说这话的时候,七爷的目光瞥了陆终一眼。
“呵,醒?”斩星辰冷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他连神骨都没了,神志八成也烟消云散。一介凡人,拿什么醒来?”
斩星辰不知道那天在鬼渡,那个人回来过。
但隗玉自己是知道的。
七爷说到这里,却又闭口不言了。
眼看着确实讨不到什么便宜,他再怎么不甘心,也得撤回去另找机会。
“无论如何,苍生海海,本君不能将他们置于危险中。”
“炎北就不是你口中的苍生?”隗玉突然出声问他,“本座不知你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自愿跟本座同归于尽,但他毕竟是一条命,还是在你北帝眼中,蝼蚁的命不是命?”
“毁一人救众生,这是本君的道。”
“虚伪。”
北帝无意与他打机锋,“本君还会再来。”
“随意。”
说罢,北帝就走了,丢下一副七爷的皮囊,凌空消失了。
隗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对斩星辰说:“看来封印真的要破了,只是不知这灵气什么来头?”
以前,他们也不知道结界封印里居然有如此庞大的灵气。
“而且他吸收了这么多灵气,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隗玉心绪复杂,此前大量灵气入体,那人就回光返照似的回来过一次,只是他还没跟斩星辰说。
“应该不会吧,除非这灵气跟他有关系。”
隗玉若有所思:“你说那个封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什么意思?”
“你我合力都打不开封印,内里蕴含着澎湃灵气,你觉得怎样才能做到?”
斩星辰想了半天,摇摇头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看他身上的伤修复得差不多了,你照顾他,我得先回山上看看。刚才震这么厉害,而且炎北死了,镇鬼司的魔族不知什么情况。”
“嗯。”
此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那个......我想问下,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跑掉的人是谁?”
斩星辰扯着他的后衣襟将人拉走说:“路上跟你讲。”
“......你的意思是七爷早就死了,被这个叫北帝的占了壳子。”路上,管褚问。
“嗯。”
“那陆终呢?他是什么?”
“他是神,”说完,他又补上一句,“以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