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珂玉哪是那么好骗的人,当即便自作主张道:“既然是假的,那就让我背两天,等你肯说实话了,我再还给你。”
纹清有苦难言,这顿冷饭冷菜,真是吃得心底哇凉。
吃过晚餐,许珂玉执意要去荧虹街喝酒,纹清拗不过她,只得跟她来到一个清吧。
临街的意式小楼,环境悠美,意境清冷,不像别的酒吧那么聒噪。音乐空灵舒缓,让人紊乱的心情不由自主就平静了下来。
纹清喝了一口许珂玉帮忙点的鸡尾酒,那苦辣辛甜的味道冲击着她的味蕾,像是被人打了一计闷拳,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霓虹初上,形形色色的车辆都是来寻欢作乐的。
暗黑的玻璃窗,能清晰看到路过的行人,穿过自己透印的眉眼。
“好没意思。”想来这样的环境并不能满足许珂玉想要放纵的心思,她靠在椅背上,略显无聊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年轻靓丽的女孩子们,安静的散落在各个角落,在青透的冷色调灯影里,各自浅聊着。
纹清抬眼望着她,眸色微熏:“你到底准备怎么收场?”
“当然是他来接我。”
“可是你连地址都不给他。”
“他爱我的话,就该知道怎么找到我。”
“神经病。”纹清忍无可忍,咒骂了一句,如果这就是所谓爱情中的小情调,她宁愿永远不要经历。
夜色朦胧。
几辆豪车穿过街区,并驻足停留。
纹清喜欢在安全隐秘的地方,观赏那些时尚男女的打扮穿着,她们毫无畏惧的张扬,毫不保留的盛放着青春美丽。
不像她,已经开始垂垂老矣。
一辆黑色车停在了路边,在夜晚飘落的零星小雨中,下来了两个身姿颀长,长相出众的女人。
她们逗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许珂玉也不例外,她看着看着,伸手过来抓住纹清的手腕,表情不无惊诧:“那是谢荧吧?”
纹清木然地看着外面,唇角勾勒出一丝讥讽来,她怎么会认不出她:“是么。”
“是啊。”许珂玉眼神跟着她们一路向后,扭成一个别扭的姿势:“在岭城,谁能不认识她呢。”
说着她转过头来,向纹清露出一个只可意会的微笑:“姐弟俩爱好一样。”
纹清端起桌上的酒喝去半杯,任那苦涩在口腔里来回撞击:“都是人渣。”
“唉。”许珂玉连忙摇了摇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这么大声,因为那两个女人已经走了进来。
看着她们走进一处水幕墙后,纹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她喝掉杯中的酒,向许珂玉道:“你不是知道哪种酒最烈么,再帮我点一杯,最好每一种都让我尝尝。”
许珂玉不明所以,但看她兴致高昂,还是乐得帮忙:“少喝一点,放松放松心情是好的。”
纹清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快要让她窒息了:“都是骗子,一样的血脉不可能生出两样的人。”
“什么意思?”许珂玉疑惑了,不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动是为着什么。
纹清接过侍者放下的酒:“你觉得谢荧在感情上会是那种专一的人么?”
许珂玉捋了捋头发,着意把那对造型奇特价格不菲的耳饰显露出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纹清喝下杯中的酒,因为太着急而被呛得头晕脑涨,她俯低了头,咬着唇:“我就想问问你,如果一个人,前一秒还在甜言蜜语的追求你,后一秒就带着别人到酒吧作乐,你会怎么样?”
许珂玉不假思索:“我会端着酒泼到他脸上去。”
纹清全身发热,酒气上头:“这样有什么用?”
许珂玉挑了挑眉,红唇微扬,露出艳丽的笑容:“让他知道,你不是那种可以随便玩弄的人。”她提起手边的包,纤长的指甲扣击在那格纹皮上,咯咯作响:“不过如果是送你包的人,你就得换一个套路。”
“什么套路?”纹清来了兴趣,一张脸被酒意熏得活色生姿,雾色迷离的。
许珂玉故作老道的教诲着:“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背叛你的人,然后把酒泼到他脸上,最后一脸痛不欲生的离开。这样呢,作为一个受害者,他又怎么忍心苛责你呢,即便分开,也是带着愧疚的。”
纹清冷哼,不屑道:“可我觉得第一种比较爽。”
“第一种是很飒,可也得罪人,特别是那种有点权势的人最是爱面子,不知道要给你穿什么小鞋呢。”
“我不在乎。”纹清已经眸底深红,泫然若泣了。她亲眼看到谢荧在和别人约会,这还不算明晃晃的玩弄感情么?上一次她还能借口工作,这一次呢?难道也是工作么?
许珂玉有点后怕,拿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纹清,你可不要冲动,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来帮你出气。”
“不需要你。”纹清喝下一杯重度威士忌,双手捂住发烫的双颧,向许珂玉郑重叮嘱道:“你去叫辆车,等我报了仇,马上就能走。”
等到勇气凝聚得差不多了,纹清抓起一支高脚杯便走。
许珂玉惊呼一声,看着她转过幕墙,这才手忙脚乱的开始叫车。
纹清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背影,她坐得那么直,像株高傲的水仙,夹在指尖的香烟燃成一条直线。
喁喁细语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对面容色清纯身穿高定的美人儿笑得花枝乱颤的。
纹清上前,迎着那个美人儿的目光,还能镇定的抿唇微笑,像是相熟的人前来寒暄一样,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
想是察觉到了什么,谢荧微微一侧头,露出极秀挺的鼻梁。
纹清来到她身后,手腕一转,酒液还未倒出,就被那人旋身抓住了双手。
“是你?”谢荧不可谓不惊讶。
纹清使了吃奶的劲,那酒杯却分毫不动,倒是那夹在指缝的烟烫到了自己的手背:“啊。”
谢荧连忙松了手劲,抽走她手中的酒杯:“你想泼我?”这场面太出乎意料,她几乎有一瞬间要失态了,但最后还是化做了啼笑皆非。
纹清趁这个机会退开身,满脸愤恨吐出两个字:“渣女。”也不再看两个人的表情,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推开门,冷风袭来,她在上头的晕眩中早就分不清方向了。
只看许珂玉在路边像个蚂蚱一样挥舞着双手,跳着叫着:“纹清,纹清快过来。”
纹清上了车,把头一栽,埋到她肩膀上,难受的呻,吟着:“头重脚轻,像在坐过山车,好难受啊。”
“你还难受,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篓子吗?”
剩下的事,纹清已经记不怎么清了。但在电梯里她有短暂的清明,听到自己在翻来覆去的嘀咕:“你说她怎么能这样呢?我真是恨死她了。”
许珂玉撑着她的身子,无奈至极:“好了,我知道了,你手机在响,是不是你妈,要不要帮你接?”
纹清掏出手机,看清楚来电后,靠着仅存的意志,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等到了家,她的记忆便断篇了,神智一下子被抽得一滴不剩。
等到第二天,她悠悠转醒,顶着宿醉的头痛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是九点半了。
“啊。”她惊叫着,质问着身旁的许珂玉:“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许珂玉翻了个身,爬起来抓住她的肩膀一阵推拉:“还记得昨晚做了什么吗?你这个没酒品的女人。”
纹清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在酒吧靠一时激情上头,想去泼谢荧的酒,不过好像也没有成功,因为她反应实在太快了。
许珂玉打断她的回忆:“不光是酒吧的事儿,半夜里你接了电话连哭带骂的你都忘了?”
“什么?”纹清大惊失色:“你疯了吧,我怎么会又哭又骂。”
“不信你就看通话记录啊。”
纹清划开手机,翻出通话记录,半夜两点半,和谢荧通了四十五分钟的电话。
四十五分钟,她得有多少话要说啊。
这可真是大祸临头了。
“我有说什么不好的话么?”纹清战战兢兢地问道。
许珂玉双手插在发缝里,一阵乱揉,把顺直的长发揉成一个杂乱的鸡窝:“反正翻来覆去就骂别人是骗子。”
“她本来就是骗子。”纹清一脸晦暗,便是后悔也只能嘴硬了。
许珂玉一双肿泡狐狸眼里,盛满了八卦:“你是去泼谢荧,还是她带来的女人?那个包也是她送的?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为什么你对我有秘密?我们不是朋友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纹清打得招架不住,她利落起身:“我迟到了。”
“纹清。”许珂玉拉扯不及,晃荡了一下,倒在了余温尚存的被窝里。
打卡迟到,自然要被上司批评一番。
办公室里筱影正在煮着花茶,玫红色的液体在玻璃壶里翻滚着,等到倒出来,一股浓烈的玫瑰精油味便溢满了整个房间。
“喝杯花茶吧,你看你嘴唇泛白,明显就是气血透支了。”
纹清抚上干涩的唇,又顺势往上捋过垂在额间的细密流海:“我这两天没休息好,实在提不起精神来。”
“我知道。”筱影难得的好脾气,和颜悦色得纹清都有些别扭了:“一个月允许迟到一次,不会扣你工资。”
“扣也没什么。”纹清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来到这个部门已经算倒霉透顶。
筱影知道她的性子,遇事绝不跟她犟,况且承了情总得给几分薄面的:“我爸叫你去家里吃晚饭。”
纹清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呼之欲出,但被她压住了。如果真是舅舅邀请,她不能不去。
“为什么叫吃饭?谁过生?”
“哎呀,请你吃饭还需要原因么,咱们是亲人啊。”
回到工作间,聊天框里工作任务已经排得满满当当。
纹清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把手中那杯花茶喝了下去。
趁着现在脑子混沌,昨天的事还可以暂时放一放,等到彻底清醒过来,她的痛苦自然也就随之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