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清姐。”
刚进入公司大厅,筱影便迎面叫住了她,这使得纹清本来还算镇定的脚步有些踉跄。
“怎么了?”她心虚不已,昨天的事让筱影在上级领导面前丢尽了脸面,想来她也难受了一整晚,今天不知道还要怎么批评她。
不过,纹清倒觉得,这事跟她也不无关系,如果不是她执意不让自己报警,后面的事也许根本不会发生。
“那张投诉单已经撤销了。”筱影云淡风清的。
“哦,是吗?”纹清听到这消息后并无其他感觉,左右不过是给了些好处,维持住了体面而已:“昨晚另外派人去了他家么。”
“没有。”筱影笑道:“反正今天一早,我刚到大门口就碰到了投诉人,他亲自来撤了投诉,连清风渡的物业人员也来了,赔礼道歉希望我们不予追究。”
“那你有没有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纹清好奇起来。
筱影坐在接待椅上,转了个圈,那是身心俱松的反应:“昨天晚上,说是有开发商的人去楼道里安装了监控,正好半夜就逮住了两个偷剪电线的人,是外面的无业流民,专盯着这个小区偷盗,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哦。”纹清亦松了口气,既然是物业公司的不作为,那跟飞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那对部门的惩罚,还要继续么?”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我已经把情况说明提交上去了,希望能把处罚降到最低吧。”
纹清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临近过年,她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大家的心情。
幸而她今日都是接线工作,虽然给别人打电话是一种折磨,但主动接电话反而心理压力会小一点,至少你不用给别人承诺什么,只需要记录下他们遇到的问题就行了。
临近傍晚,部门经理通知众人到会议室开会。
众人到齐后,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筱影终于姗姗而来。
她看起来精神不错,进门时还跟几个经理开起了玩笑。即便她是领导层中最年轻的人,但气质上却不落人下,舅妈的基因占了上风,那略带精明的眉眼,让人不敢小觑。
总结了最近一月的工作成果,泛泛的讲话,在逐渐黯淡的天色下,变成了冗长的折磨。
所有人都不停看着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过得更快一点。
纹清倒还比较认真,但只捡自己爱听的字眼,手中的笔记本上,零星写着两三个字,排列来去也组织不成一句有效的话语。
终于,筱影声音提高了几个度:“客户受理部的处罚撤销,但张纹清的处理照旧。”
“什么意思?”一直沉静的氛围被打破,大家昂头询问着。
筱影冷着脸解释:“就是整个部门,只有张纹清被扣除掉年终奖。”
“哦,这样啊。”此起彼伏的声音里,透着释然的快慰。
纹清遭受太多注目,本能地低头躲避,但她内心也是快乐的,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最好的结果,她愿意承受这样的处罚。
散会后,筱影特地留下了她。
“纹清姐,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纹清拒绝着。
“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筱影不容拒绝道。
纹清只得答应下来,坐上了她的车。
车子穿梭在夜间下班的钢铁洪流里,拥堵不堪,难以前进。
“纹清姐,对不起。”再一次停下后,筱影突然道。
纹清不免疑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其实。”筱影有些难以启齿,她紧握着方向盘嗫嚅道:“其实上面问我,当时有没有提出报警解决。我说谎了,我说我有提醒你报警,但你没有这么做。”
纹清看着前面闪烁的红色尾灯,脸色复杂:“我知道了。”
筱影叹了一口气,能听出自责的低落:“奖金我会补给你。”
“不用了。”纹清调整了一下姿势,意图显得轻松自在:“这本来就是我能接受的后果。我也理解你,你一下人管理那么几个部门不容易,那些男人不服气你年纪轻轻就能坐在高位上,都想抓你的错处把你拉下来。”
听了她这话,筱影顿时红了眼眶:“纹清姐,真没想你能为我想得这么多,我一直以为你巴不得看我倒霉呢。”
纹清撇了撇嘴:“你们把我想得太坏了,我是嫉妒你,但那不代表我就非得看着你倒霉才行,我巴不得你赶紧升高位,少针对我才好。”
筱影苦笑:“我哪有针对你,我很多时候确实是找不到人帮忙了,把这些烂摊子交给谁好像都不对。”
“所以就想着都交给我呗,我没权没势正好拿捏。”纹清冷嗤,心里真不是滋味。
一个急刹,车子差点与前车追尾,筱影不禁惊呼了一声。前方正是个红绿灯路口,等到分道后,拥堵的情况会好很多。
纹清不想影响她的心情,软了口气:“反正这事也过了,就别提了吧。你要把烂摊子给我也行,但总要多找个伴,两个人商良着,总比一个人好。”
筱影赶紧借坡下驴:“当然,往后这种上门的事,我会多找几个人一起。”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纹清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路况渐畅,两个人都放松下来。
筱影起了闲聊的心思:“咱们运气真不错,那个开发商怎么就想着往楼道里装监控呢,这要没人加点守着,还抓不到那两个贼呢。”
纹清大约有几分明了:“清风渡这个楼盘的开发公司,是深辉集团旗下的么?”
筱影闻言也恍然大悟:“天啊,我忘了你认识刘烁,那这就说得通了。”
纹清被堵得脸色通红,急忙争辩:“跟他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一问。”
但话已出,筱影几乎认定这就是事实,唏嘘不已:“说到底,还是纹清姐更有本事。”
纹清无言以对,反正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她也不想再为此多费口舌。
回到家里,纹清心情舒畅,昨天的担忧痛苦仿佛成了过眼云烟,怎么回忆,都无法感同身受曾经痛苦的自己。
她给谢荧发了个消息:谢谢你帮忙。
过了几分钟,又加了一句话:今晚过来么?我买了菜。
然而这两条消息像石沉大海般,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纹清煮了饭,择好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大门突然被敲响,她兴奋不已,跳起身奔了过去。
打开门,许珂玉哭丧着脸走了进来:“纹清,这下子我真是无家可归了。”
晚上九点,两个人坐在餐桌前,享用着晚餐。
许珂玉拿着筷子滔滔不绝,把那个男人咒骂得体无完肤。
纹清喝了口水,神情毫无波澜:“还是因为上次的事么?”
许珂玉气得抓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已经是另外的事了。”
纹清疲惫不堪,哪还有精力安慰她:“你为什么不去住酒店呢,又不缺钱,那里环境更好。”
许珂玉斜着眼瞪她:“你不欢迎我?”
“没有。”纹清解释着,为自己的倦怠找着借口:“你跟我住在一起,我当然开心,只是我最近工作忙,没有太多时间陪你。”
许珂玉满不在乎:“几个钱啊,用得着这么拼命么,等我往后自己开了公司,一定聘请你来当主管。”
“好了。”纹清懒得听她画这些大饼,她那玩世不恭的样子,绝对不是做生意的料,只怕连底裤都要赔进去:“自己吃完把碗洗了,我去躺一躺。”
纹清一个人躲进卧室,拿出手机,看着那没有回应的对话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那人真的是忙到给自己回复都没时间么?
还是她觉得自己太过麻烦,所以不想再继续了?
也许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比较好,可如果打扰到她怎么办?或许她正深陷在某种紧张的情况下。
纹清就在这里胡思乱想中,一直挨到了深夜。
许珂玉躺在床上还不消停,翻出聊天记录让纹清逐句分析对方的意思。
纹清被她扰得烦不胜烦:“要不然把他约过来,你们好好谈一谈。”
许珂玉切了一声,白眼快翻到头顶上去:“我才不会让他知道我在哪里。”
纹清懒得再理她,一个人抱着手机,默默想着心事。
隔日,纹清顶着两个黑眼圈起了床,准备去工作,那时许珂玉睡得正香,听到纹清走动的声音连身也懒得翻。
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纹清真是大感惊讶,看来她还真是容易陷入自耗之中,一场还不算开始的感情,竟然已经能把她的情绪搅动得天翻地覆了。
下午,和同事正在用户家了解故障情况,许珂玉突然发来消息:晚上到山水居吃日料,我有重大的事跟你说。
纹清烦躁地收起手机,这人就喜欢夸大事态。
下班后,纹清打车去了山水居。
进到许珂玉所说的包厢,便见她站起身来,摆弄着身前的包:“你看我在你家找到了什么。”
纹清气愤不已:“你怎么不经人同意就拿别人的东西。”
许珂玉叫道:“我就是要审问你,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包,这可是限量款,我收了多久你知道么?”
纹清只觉得额头微微涨痛:“假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