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痕 第3章 萧峰出招

何清寒回至府中已是酉时。日已衔西山，天边残留的余晖恰如一盘打翻的红墨，一片绯红，似画非画。一阵清风拂眉而过，令人沉溺于其中。

何清寒来到书房的柜前，将腰间的剑取下，轻轻地放入柜中。

何清寒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笑容，神情变得冷淡，就连目光也变得深沉。他垂眸看着那剑，好似在透过剑看着谁。须臾，他忽地抬手，将手掌搭在剑鞘之上，从鞘首一路延至鞘末。用掌心之纹路，受其鞘中剑之形。

半晌，何清寒的眉眼伴着手向下垂去，在衣袖中取出方才在集市所买的发簪。刚准备将它同剑一齐放入柜中，书房的门便被敲响，有旋律的发出“咚——咚——”的声音。

门外一道青青的女声响起：“公子。”

何清寒手下动作一顿，微微侧头，冲门外道：“进。”

书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位身穿青色齐胸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正值及笄之年。

姑娘抬手，左手搭在右手背上，微微鞠躬，朝何清寒敬了一礼后直起身，站在书房门口迟迟未动。

看清敲门的人，何清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眉眼弯弯，道：“小清？是来为我磨墨的？”他说着转过身：“改日吧，今日我并不想写字。为何还站在门外不进来？”

“公子……”小清突然开口道，神情有些不对劲。

何清寒略微蹙眉，轻声道：“怎么了？”

小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似在思考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今日……是、是您父亲的……”

何清寒怔住，倏地想起今日是他父亲的忌辰。

他居然给忘了。

他怎么能给忘了呢？

何清寒脸上的那丝浅笑缓缓消逝，再次回到了那副冷淡的模样。他轻叹了口气，心中一片酸楚，心脏好像刹那间被千万只齐发的箭刺穿，万箭穿心，绞痛万分。他垂下眼眸，半晌才微弱开口：“知道了。”说着，抬起头，眸色忧郁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小清：“可还有事？”

小清摇了摇头：“没有了公子。”

何清寒再次垂眸：“嗯，去吧。”

“是。”

小清再次朝何清寒躬身敬了一礼后走出书房外，将房门拉上后离开了。

书房内变得安静。何清寒站在原地竟一时忘了自己该作甚。他注视着那把柜中之剑，又垂下头看着自己手心中的那支发簪。

发簪由于被捏在手心里的缘故，生了丝温度。但转眼间，那片余温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清寒貌似想留住那片余温，再次将它捏在手心，甚至比之前捏的更紧。可这样做，无非水中捞月，无济于事，徒劳无功。

何清寒将发簪放入柜中，转身离开了书房。他一路上心不在焉，来到一片不算偏僻的林子后走了进去。

树林阴翳，几只禽鸟高立于枝头，凝视着何清寒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没过一会儿便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他在一尊墓碑前顿住。

何清寒的面前正是一块被杂草包围的深灰色的石墓碑，墓碑上刻着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吾父何保国之墓。

何清寒在墓碑前双膝下跪，丝毫不顾泥土杂草会染脏他的衣裳。

“父亲。孩儿来看您了。”

何清寒的声音有些发颤，眼底微微泛红。他在墓碑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后，眼神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墓碑，就宛如注视着他父亲坚毅的双眸。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孩儿深知，您不喜我多言。请父亲放心，孩儿定会找到真想。为您，讨个公道。”

说完，便抬起手拂去墓碑上的土灰与落叶。何清寒站起身，刹那间，只感受到一股滚烫的热流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土壤之上。

没有多言，何清寒转身离开了那片林子。

天欲晦暗，骤冷。

何清寒回到府中，还未进门，就听见一阵快速的、朝他跑来的的脚步声。何清寒下意识停止脚步，只闻一道仿佛能声动梁尘的声音传来：“太师——！”

未见其人却已知其貌。何清寒一愣，喃喃道：“太子殿下？”

方才说完，就见一位身着明黄色衣袍，衣袍上绣着金龙，尽显华贵庄严的少年从后院朝何清寒跑来，笑的明朗如朝阳。

何清寒还未回过神，就被金懿迅速扑来抱住。突然的拥抱带来的重力使得何清寒下意识牢牢接住太子殿下，向后酿跄几步。

金懿将头贴在何清寒的胸膛，撒娇道：“太师！你去哪了啊，怎么这么晚回来啊，我等你好久了。”说着又转过头，下巴紧贴何清寒的胸膛，双手环住何清寒的腰肢，抬起眼睛，亮亮的看着何清寒。

何清寒笑着摸了摸太子殿下的头，柔声道：“太子殿下，你怎跑我府中来了？”

“无聊啊，无人陪我聊天，父皇又不让我出去玩，只好偷偷来找太师您了。”金懿说着，有些委屈，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太师，我给你看个宝贝！我自己亲手做的！”

何清寒道：“太子殿下亲手做的？何物？”

金懿说着便在门旁的花丛中弯腰寻找着什么东西。

“当当当当！太师，你看！”金懿的手心中拿了一朵纸荷花。纸荷花有些皱，但依旧可以看出它的精美。

“纸荷花？太子殿下自己叠的？”

“嗯！怎么样，好看吗？”金懿一脸期待的看着何清寒，像只摇着尾巴求夸奖的小狗。

“嗯，”何清寒点头淡笑：“好看。”

金懿立马喜笑颜开，音调也不自觉高了几分：“我就知道！嘿嘿。哦对了，你今日不在，我自己背了一首古诗。好像叫什么……《赠荷花》。”

金懿低头想了想，又猛的抬起头：“想起来了！”说着，又故作姿态，将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道：“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金懿读诗，停顿分明，感情到位。别说，读的不错。

何清寒被逗乐了，揉了揉金懿的头顶，夸赞道：“太子殿下读的甚好。”

金懿被夸的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太师，那你……喜欢这个纸荷花吗？”金懿小心翼翼的问。

何清寒没有丝毫犹豫，答道：“喜欢。”

“太子太师喜欢，那我送你好了！”

何清寒不解道：“太子殿下为何要送予我？”

“因为我觉得太师和荷花很像，很像很像。”

“哪里像。”

金懿嘿嘿一笑：“好看！荷花和太师你媲美，荷花都黯然失色。”

何清寒淡笑没说话，他抬手捏了捏金懿因为笑略鼓的脸颊，开口道：“时日不早了，我派人将你送回去吧。”

金懿一听要回去，委屈极了，五观拧在一起，双手拉起何清寒的手，撒娇道：“不要嘛太师，我好不容易出来找你，你这么快又把我送回去……太师～求求你了～我不想回去嘛～”

就在这时，何清寒府外，走来喧嚷的两人。

“都晚上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吃酒？走这么久了还没到。”顾尘与被萧峰拽着胳膊往前走着。他实在是不想同他去，但耐不住萧峰一声接一声的义父，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哎呀快啦，你跟着我走就是了，你放心，我不让你掏钱。我给你说啊，这家酒酒香四溢，甚是清冽，保你喝完还想喝。”萧峰说着手还不停地笔画，好像这酒真如仙品一般。

萧峰喋喋不休的向自己说着这酒的美味。顾尘与略带嫌弃的目光在萧峰脸上停留了半刻后移开看向旁边。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彻底傻眼，方才转过的头又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立刻转了过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听见萧峰朝自己说了些甚。

萧峰见顾尘与一动不动，毫不客气的在他的上臂用拳头锤了一下：“啧，给你说话听见没啊。”

顾尘与转过头给他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看旁边。

萧峰一脸疑惑的探了探头，朝府中看去。只见两人站在院子中，但只能看清一人的脸，其中一人背对着他们二人。萧峰看不大清，拉着顾尘与进走瞧了瞧，眯眼一看。

“皇太子？”萧峰转过头看着顾尘与小声道。

顾尘与没有转过头，继续看着院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

萧峰刚转过头，就听见皇太子撒着娇开口：“不要嘛太师，我好不容易出来找你，你这么快又把我送回去……太师～求求你了～我不想回去嘛～。”

萧峰和顾尘与猛的转头对视。

太师？！！！何清寒！！

萧峰不确定的抬头看了看府名——“太师府”。

还真是何大人……

只听见何清寒轻声道：“撒娇没用，得回去。再不回去，殿下该担心了。”

“不要。”

“你再这样，太师就罚你抄书了。”

“太师好无情啊……好吧。”金懿嘟着嘴，明显不太高兴，垂着脑袋。何清寒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他明日一早便来寻他，这才好了点。

何清寒摸头这一举动让门外偷窥的二人再一次猛的转头对视。萧峰向顾尘与身边靠了靠，轻咳了声，捂着嘴侧头在他耳边小声道：“皇太子单纯善良，何大人看来真是……啧，哎呀反正，你今日送他香囊一事肯定让他误以为你是‘那个’了，你现在就是要让何大人知道，你不是断袖。而且不能太明显。”

顾尘与一时没有回话，面若平川，实则早已波涛汹涌，身藏骇浪。半晌，才蹙眉转头看向萧峰：“那该怎么办？”

萧峰一拍手，又害怕声音太大，倾声朝府内一探，发现无人听见才放下心来，接着小声道：“这好办啊，耳朵凑过来。”

顾尘与听话的把耳朵凑了过去，听着萧峰趴在他的耳朵上给他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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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萧峰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