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慢。隋嘉叶额头沁出薄汗,立即有助手上前帮她擦拭。
病人的右臂鹰嘴粉碎性骨折,手术精细度和复杂度都不小,已经接近用去了三个小时。
隋嘉叶强迫自己凝心聚神,但总有些心神不定,好在一起手术的庞医生及时察觉,将她从主位换下来,减轻了她的大部分压力。
手术终于顺利结束。出手术室后,庞医生见她脸色苍白,嘱咐她抓紧休息,下一台手术已经安排好主刀大夫,言下之意是她今晚到明天中午,能得到一个较为充裕的休息时间。
换下衣服,隋嘉叶匆匆赶往四楼病房,进去时看到自己妈还在看照片,荆戈却已经在隔壁的空床睡着了。
妈妈示意她不要出声,她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坐到病床旁。
“陪我看了一会照片就趴着睡着了,我找护士扶到了床上。肯定是太累了,黑眼圈都跟你一样重了。”
口气温柔到隋嘉叶直撇嘴,发生这么多事,她妈对这个白眼狼还是一如往昔。
“荆戈!”隋嘉叶却没那么善良,一声狮子吼将睡得正酣的男人惊醒了过来。
“今晚我妈可以出院了,正好请你们吃饭。”不顾妈妈发来的威胁警示,隋嘉叶按响了值班护士的门铃,“都已经安排好了啊,再说饿着也睡不踏实对吧。”
妈妈立即回护:“先让荆戈回家休息吧,我回家做点,明天再出去吃。”。
但荆戈已经起身,背好了自己的包,“先去吃饭吧。”
隋嘉叶驱车带他们来到餐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选了“胡老板精致川湘菜”。
“这家居然还开着。”荆戈惊讶道。
“不仅开着,还开成了葵市最有名的川菜店呢,东城那边的连锁店都好几家,但论味道,还是老城这家最好。”陈妈妈温柔解释道。
隋嘉叶一家很少在外吃饭,这是他们不多出来吃的一家,十年前还只能算是个苍蝇馆子,但隋叔说这家掌勺的是正经四川人,味道地道,陈妈妈老家四川,嗜好吃辣,隋叔什么都顺着妻子,是整个警察局出了名的好丈夫。
他印象里到新家后的第一次过生日,就是在这里。吃蛋糕,也是在这里。
老板早就换人了,饭菜口味大概没怎么变,肺片一入口还是辣得他连灌一瓶冰矿泉水才缓下来。
“国外恐怕吃不到这么辣,不习惯了,来吃这个小酥肉。”陈妈妈夹了一筷子给他,又忍不住埋怨自己的女儿,“也不事先问一下。”
隋嘉叶却装作没听见一样,一直保持缄默。看着妈妈不住地给荆戈夹菜倒水,一个劲的嘘寒问暖,心里暗暗揶揄她真是忠奸不辨。
不过当问到他在美国的境况时,她也装作毫不在意地竖起了耳朵。
“研究生毕业后,我在一家初创型的小企业做技术,这两年刚刚转业务,自己带项目,还在起步阶段。”
“再优秀的孩子在外打拼也不容易啊,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可千万别客气。这次回来稍微多住几天,下次再见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了,媳妇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呢?”
“妈!”隋嘉叶有些不满地想要制止妈妈再问下去,“那是人家个人**”。
荆戈略带迟疑,但还是回答道:“她比较忙,一时半会没法回国,情况有些复杂,等有机会再给您解释。”
“好,别把我们当外人就好。”陈妈妈笑着给他盛了一碗鱼片粥,又要来帮我隋嘉叶盛,但她最近接连几个夜班,没什么胃口,摇摇头拒绝了,又吃了几口米饭便搁了碗筷,好整以暇地看着已经逐渐适应饭菜辣度吃得正香的荆戈,突然开口,“斯坦福高材生,你知道我在哪里读的大学吗?”
荆戈噎住了。
隋嘉叶和荆戈两人之间的梁子,大概就是从隋嘉叶的升学宴结下的,更确切地说,是隋嘉叶开始真的记恨对方的时间。
但实际上,荆戈的冷淡早在高三复读时就已经很明显,只是她以为他忙于学习,没时间多理会她罢了。
荆戈第一年高考的成绩并不理想,虽然过了重本线,但距离自己理想的几所高校录取分数线还有差距,按照他平时的成绩,实属发挥失常。没什么悬念,他选了复读,之后几乎一整年都没怎么回过家。
第二年的高考,他一骑绝尘,拿到全市理科状元,甚至差点拿到全省的状元,后者据说有国家运动员的加分。但这也足够让他轻松上国内最顶尖的大学,选当时最热门的计算机专业。
隋嘉叶全家都等着给他庆功祝贺,常年不请假的隋爸爸破天荒请了几天年假,准备带一家人去云南度假。结果荆状元回家收拾好行李,直接住到了同学家,说是要和同学一起勤工俭学挣学费。
连个拒绝的话都没给隋爸爸机会说。
那个时候,隋嘉叶刚升高三,暑假也泡在辅导班补数学,对这事的感知不深,还为他自立自强的人格魅力好一阵感动钦佩。但整个高三压力最大的时候,她几次拨他的电话都没接通,不满的种子就悄悄种下了。
等隋嘉叶顺利高考完,想要征询荆戈的志愿建议时,她一心想的还是要填报与他同一个城市的大学,但当她发现并反复确认,对方不仅早就换了手机号码并且因为种种原因不会回家参加她的升学宴时,心里的不满就转化为了不解和愤恨。
最终,她报考了邻市的医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