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无续 第20章 阿溟

转瞬之间，距离易云华伏诛已经过去百日。

如今入了夏，侍卫们的苦更甚。顶着烈日却还要在外头当差，实在是又闷又累。

魏九安当差的位置是圣辰宫的房檐下，有时会被屋檐遮蔽，也就不至于顶着太阳晒伤。但每逢午后，还是很难受的。

白羽尘有时中午会让他进屋与自己谈政事和诗书，顺便看看他的长进，也可以趁此机会将先帝放在上书房的典籍拿出来，二人一起钻研。

白羽尘坐在他身边，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看着魏九安近几日的文章。

魏九安很有灵气，又肯下功夫，自然见得成效。他白天照例当差，晚上也不多休息，挑灯读书。一来二去的，弥补上了自己幼年时没有念书的缺憾。

白羽尘看到了他在词赋上的长进，笑道：“不错啊。若是将来入了朝廷，多作些文章，也好免了舞刀弄枪的疲惫，轻松不少。”

魏九安却不这样认为，只道：“你和陆明泽都这样说，我倒是觉得武将不错。若是日后我也能上阵杀敌，也算是不枉此生。”

白羽尘揽住他，笑道：“好。文治武功都各有各的好，文武双全更是厉害。若是子矜日后也文武兼修……”

魏九安轻轻推了他一把，道：“乱讲。我断然不可能修得如此，若能将骑射多加练习，有些文藻陪衬也便罢了，不敢奢望其他。”

他低垂着眼眸，方才刚当完差的眼睫和眉梢都挂着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映得双颊微红，倒似是枝头上挂着露水的蜜桃，外观小巧，内在也是香甜。

白羽尘看见他就欢喜，也来不及听他说的是什么了，凑过去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冲他笑着。

魏九安被他突然亲了一口，脸上泛红，有些害羞，忍不住伸手碰上他的鼻尖。

魏九安一怔，随后红着脸推开他，道：“好啦……你老实些。”

白羽尘拿起一块糕点喂到他嘴边，委屈巴巴地道：“子矜……”

魏九安从了他，咬了一口糕点，道：“说正事。反正晚上也是没事干，我下午也不当差了，要不把阿溟接来，一同说说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你我干坐一下午吧？”

白羽尘吃了另外半块，笑道：“你若是愿意，自然可以。要不你出宫去接？正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或者带孩子在宫外玩玩也不错。若是折子批完之后没别的公务，我也出宫去找你们。”

魏九安想了想，若是易溟不进宫来，不必守礼节，倒也未尝不是好事。

如此想来，魏九安笑道：“不错，那我带他在京城四处转转。”

白羽尘笑道：“听闻京郊凌湖畔的街上有夜市，近来街上灯火通明，酒楼更是人满为患，不如你们先去那里玩着，等我办完公务便去找你们？”

魏九安笑着点头，道：“好。”

宫外。易府门口。

自从上次易溟在易府大门前训斥了幼弟后，易府守门的下人也知道了这位少爷的心思，不敢怠慢了魏九安。

如此这般，二人见面便方便了些。魏九安让人去传话，不过须臾，大门打开，易溟欢笑着跑了出来，一下撞进魏九安怀里。

魏九安抱起他，笑道：“这几日没见，想没想我？”

易溟搂住他的脖子，笑道：“想！魏哥哥今日要带我去哪里玩？”

魏九安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唉？你是想我了，还是想让我带你出去玩啊？”

易溟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眨巴着眼睛道：“自然是想魏哥哥是主要，玩是次要啦。”

魏九安满意地笑道：“好好好，算我那日没白哄你。走，哥哥带你买糖去。”

京郊，凌湖畔。

时候还早，天都没黑，夜市并不显得好看。于是魏九安拉着易溟的手在凌湖畔散步，一边走一边聊天。

易溟年头，喜欢玩闹，偏偏魏九安也是小孩子心性，连路都不好好走，和他一起折腾。

魏九安沿着湖走，顺便留意着石子，若是有圆润的，就捡起来打水漂。

小时候没同龄伙伴和他玩，他自己便时常钻研石子的玩法，垒房子也好，做圈抓鱼也罢，他还是最擅长打水漂，一直没人敌得过他，他便也乐于在孩子们面前卖弄。

易溟果然中了他的套，凑上来道：“魏哥哥，怎么打水漂啊？”

魏九安倒觉得新奇，照理说易溟这么大正是爱玩的年纪，于是道：“你和你同窗没玩过吗？”

易溟摇了摇头，道：“没有。教书的先生说我们应该学世家子弟一样端庄守礼，好好品读四书五经，而不是每天钻研这些闲杂游戏。”

易溟拉住魏九安，急切道：“魏哥哥，他们都不明白。他们只知道说什么伦理道德，他们做事从不过问我的意见，只是做好决定之后象征性听我说句话。若我说的不好，还要被姨娘们耻笑。”

易溟叹了口气，道：“娘没了，姑母与爹爹一同经营商铺。如今姑母倒了，家中自然没人再瞧得起爹爹，都觉得爹爹在和姑母同流合污。”

易溟渐渐低下头，道：“没人喜欢爹爹了，就不会有人喜欢我了。下人们都不听我的，姨娘们更是不把我这个少爷放在眼里，成天拿我当消遣，没人听我说话，没人管我了。”

魏九安停下脚步，道：“当真如此？”

易溟又叹了口气，道：“君子当以诚待人，我何必诓你？更何况，魏哥哥，你是为数不多愿意听我说话的了。”

魏九安拉住他的手，道：“若确有此事，也少不了一个人来给你和舅父主持公道。可惜了，我还没有到在朝中位极人臣的地步，无法帮你解决。不如这样，你这几日常来宫中，正好我也读了些典籍，你我也可共同品阅，也借着天子庇护，他们大抵也不敢明着来了。”

易溟想了想，道：“府中的言语搓磨倒是无碍，但若是能常常与魏哥哥作伴，倒值得欣喜。”

魏九安笑着，道：“好啊，正好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可做的，你若是愿意，日后我便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易溟也笑着，高兴地点头。

魏九安带着他走到了水边，笑道：“那就先从打水漂开始吧。”

他弯腰捡起一块又平整又光滑圆润的石子，朝着湖中央扔出去。

石子落尽湖中，瞬息间又腾起，连续几次，绽出几个水花，在平静的湖中漫开涟漪。

夜市。

有易氏前几年的经营，虽然在国际上没让大梁成为众国之首，但单论经济，也是一骑绝尘。

更何况大梁建国不久，东方旭日，且疆域辽阔，已经很不错了，白羽尘又年轻，日后使大梁从一众对手中脱颖而出的机会很多，也自然是徐徐而行才是。

虽然京郊比起皇城附近还是逊色几分，但照样是灯火辉煌、灿烂盛大。

阁楼上是富商们，身旁跟着下人和几位美娇娘，一同商议市场。其中，还能见到几位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想来是在飞鸿街做惯了生意，换个地方发展的。

大梁的商人们多数也行谄媚之事，谄媚权贵，逢迎王公。如今易氏这样的大户都险些无法在京城立足，人人自危之余，更多是酒后笑谈。

正因如此，经过酒楼时，魏九安拉着易溟走快了几分。

易溟险些没跟上他的节奏，道：“魏哥哥，怎么突然走这么快啊？”

魏九安编了个由头，道：“劣质酒刺鼻，不想让你闻到。”

“……”

夜市嘈杂，越往里走便更甚。

大梁的市集有个特点，有些生意做得大的酒楼会“一分为二”，分在主街左右，在二三层的位置通出一座桥，将两楼在半空连接，若站上去，则可以饱览整条大街。

那种桥一般名为青云桥，白日里可以用来接待贵客。到了晚上，便只能是达官显贵在桥上吃酒赏乐。

在飞鸿大街，一条街上有四座青云桥。京郊与飞虹街有些分别，这条街上只有两座，但也足够了。

青云桥上推杯换盏，王公大臣们谈笑风生。

易溟听见了他们的笑声，拉了拉魏九安的衣袖，道：“魏哥哥，那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啊？”

魏九安眯了眯眼，仔细瞧，随后悻悻然摇头道：“我没什么人脉，这些人里每一个我认识的。”

易溟道：“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登青云桥啊？”

魏九安笑道：“很快啦。”

易溟见他脸上现出笑容，自己也笑道：“那等你登了青云桥，也带我去看看景吧。”

魏九安刚看中了个糖人，边付钱边道：“好呀，等我取了功名，当然第一个想到你喽。”

魏九安从商贩手里接过糖人，刚想咬一口，易溟便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腕，将糖人的脑袋咬了下来。

魏九安：“……”

显然，他还没反应过来，糖人就只剩“残躯”了。

魏九安眯起眼，道：“好啊，很好啊。”说罢紧了紧护腕。

易溟：“啊啊啊啊啊啊！杀孩子啦！！方才还说第一个想到我，现在因为糖人翻脸了啊！！”

魏九安：“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眼看魏九安要追过来，易溟情急之下躲到一人身后，扯住那人广袖，寻求庇护。

被住衣袖那人回头，与魏九安四目相对。

白羽尘：“……子矜？”

易溟这才注意到白羽尘的衣料，是杭州织造进贡的布料，虽是常服，但穿在他身上，依旧能看出矜贵之气。

魏九安：“…………”

白羽尘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胳膊的易溟，笑道：“怎么了这是？”

易溟立刻松开他的袖子，负手道：“没事。”

魏九安抬手指去，道：“他，咬我的糖人。”说罢，将那只剩一个身子还化了不少的糖人拿起来给白羽尘看。

白羽尘看了一眼，没忍住，笑得不行，边笑边哄他。

白羽尘笑道：“罢了罢了，要不这个就给阿溟吧，我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魏九安撇撇嘴，道：“那还行。”

白羽尘拉住他的手，道：“我方才还找你们，原来都不是一个方向走来的，怪不得寻了半天都没见到。”

魏九安道：“我们也刚过来，方才在凌湖畔玩的时间长了些，所幸第一道青云桥的地方赶了赶，现在时候也不晚，不如咱们多逛逛？”

白羽尘笑道：“好，阿溟想去哪里？”

易溟想了想，道：“我还没来过这里，还是跟着你们走吧，我都可以。”

白羽尘毕竟是逆着走来的，自然是已经见到前头那些好东西了，立刻道：“前面有家卖花灯的，有个螃蟹样式的倒是新奇，要不要去看看？”

易溟：“好唉！”

小孩子性子急，易溟跑在前头，白魏二人跟在后面。

袖中有一双手紧紧牵着，二人却面上不显，各自将头转向一边，一个掩饰红晕，一个掩饰笑意。

少年的隐忍克制是最容易戳破的假象，只需要一个契机，一切爱意便尽皆显露出。

拐角处，白羽尘突然拉住魏九安拐进一条巷子里。还没等他反应，便将他按在墙上，吻了下去。

魏九安没什么抗拒的反应，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礼花的腾空声划破了寂寥无边的夜，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观望，比起夜空中烟花绽放的声响，街道上的闲谈和吆喝声似乎弱了几分。

二人的唇分开，魏九安的腰肢软了下来，白羽尘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推了几分。

魏九安也顺势靠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白羽尘的心跳，调笑道：“羽尘，心跳的这么快。”

白羽尘脸上也泛起红晕，却依旧倔强着不肯说清道明，只道：“怕被人看见，不行吗？”

魏九安笑了起来，道：“若你真这般畏惧旁人的眼睛，便也不会带我出来了不是？”

白羽尘拉起他的手，道：“好好好，叫你猜中了还不成。”

魏九安挑眉，道：“这便是妥协了？”

白羽尘点头道：“魏大人洞察人心，我这等不入流的表面功夫，瞒不过你。”

魏九安抚掌笑道：“好啊，既说瞒不过我，便给我再买个糖人来赔罪可好？”

白羽尘牵住他的手走出巷子，笑着看他，道：“好，买几个都成。”

花灯的摊位前，易溟看见白魏二人走来，笑着招手道：“魏哥哥！你们怎么这么慢啊？”

魏九安自知方才的事不能让孩子知道，只得扯谎道：“方才和你白哥哥去看了烟花，所以慢了些。”

白羽尘此刻心情大好，道：“想要哪个花灯？我来付钱。”

易溟指了指那个螃蟹样式的花灯，道：“这个好看！”

白羽尘立刻问了价，付了钱。魏九安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今晚似乎没见到安烬等一行人，忙道：“安公公呢？打今儿下午就没见到他。”

白羽尘道：“他啊，我打发他去别处等着了，估计在凌湖畔吧。”

话落，白羽尘将钱收进荷包，“不怀好意”地笑道：“好啦！天晚了，咱们回宫吧。”

魏九安想着天确实黑了，但是细想想也不对，好像少了什么。

须臾，他想了起来，立刻道：“我的糖人！你说好的给我买糖人！”

易溟举着花灯，玩得入迷，也就无暇观看二人你追我赶了。

新修首发2024.5.20

520快乐！

是甜饼！你们满意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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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