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无续 第19章 投奔

未时。太庙。

百官都到齐了，魏九安按照规矩，站在侍卫的队伍里。

其实他也不用干什么，只需要跟着磕几个头，然后看着有没有人要行刺。也就这些。

开玩笑，谁会在这种时候行刺？简直找死。

魏九安想着。

随着长鞭划破空的响声，白羽尘身着玄色龙袍现身。

百官行了礼，魏九安跟着一起。

毕竟是祭祖祭天，白羽尘和官员们都穿了朝服，侍卫们自然也穿的比平日华贵些。

其实也和朝服差不多，面料都很好，很舒服，对于魏九安来说，重点是一看就贵。颈到肩的领口，有一圈用金丝银线绣制的纹样，在阳光下映着日光，灿烂夺目。胸前有一块圆形的图案，是花的纹样，但是官员们的圆形图案中就是鸟兽图腾了，以此类推，白羽尘的图案是金龙。

最要命的是朝服有冠冕了，叩首时头上的冠冕重的很，戴着这样的装束站着，也是累的很，没一会儿便腰酸腿痛。

虽然这是比较严肃的活动，但魏九安连当差都能和别人聊起来，自然有些耐不住寂寞。

这样庄重的场合，要是去找人搭话，挨白眼不说，他恐怕也别想在朝臣的口诛笔伐中活下来了。

罢了罢了，还是安生些。

老老实实跟着朝臣三跪九叩，虽然脖子疼，但偶然抬头能看见白羽尘敬香的身影，还是值得。

流程终于走完，按照顺序，他还不能和白羽尘一起走，要等朝臣们都走了，他才能离开。

白羽尘让安烬传话，说韩辰来找，临时有些人要见，就让他先回偏殿歇着，或者到处去走走。

他快累死了，当然哪里也不想去，但是转念一想，突然发现自己很久没回侍卫处了。

也不知道他的床位还在不在……

这般想着，正巧看见个熟人。于是，他快跑几步，追上自己同僚，手勾住弟兄的肩，嘻嘻地道：“散场了也不等等我。”

被他勾住肩的青年人名叫陆明泽，与他算是发小，患难之交。当年一同中举后被分到了湘王府侍奉，之后便也鲜少见面了。

如今“久别重逢”，魏九安自然也是欢喜的。

陆明泽被他一搂，先是一惊。抬眸看向他，眸中映照出魏九安的脸庞，他自己也一笑。随后翻了个白眼，打趣道：“还以为你长在圣辰宫了，不曾想居然还能想起我，真的难得。”

魏九安也笑，道：“你说你这嘴上功夫是不是和湘王学的？”

陆明泽道：“你可别想推到我家殿下身上去！”

魏九安撇撇嘴，道：“推谁身上我不管。只是不知，我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床位是不是已经被某人占了呀？”

陆明泽笑道：“好吧好吧，早知道我就真占了。只可惜，我也许就没回侍卫处。怪不得你回来，原来不是想着兄弟，而是惦记着这些东西。”

魏九安笑道：“哪有哪有！我都想着！”

这时，身旁其他几位侍卫也发现魏九安过来，哈哈笑着同他聊天。

侍卫处。

魏九安还真有些想念这个地方，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陆明泽看出。

陆明泽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又回忆起你半夜翻身被人踹下去的事了？”

魏九安：“……”

陆明泽看他无语，笑了又笑，随后道：“对了，快到饭点了，你在这儿吃？”

虽然侍卫处的饭比不上圣辰宫，但是离开多日，魏九安也确实忘了滋味，听他一说，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随后想了想，又道：“正好许久没去御膳房偷糕点了，饭后一起去？”

陆明泽无语：“你现在又不是吃不上，哪至于偷？”

魏九安笑道：“皇上给的哪有偷来的香？你就跟我去吧。”

陆明泽瞥他一眼，道：“被发现了怎么办？”

魏九安道：“你先走！我善后。”

陆明泽刚想说上回就是他跑得最快，但最终叹了口气，还是点头。

魏九安笑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同意！走吧，我饿了。”

他们去领了饭，就找个角落坐下吃。

陆明泽似乎更饿，连话都来不及说，大口大口吃着饭。

魏九安拿筷子戳了戳米饭，刚要吃，却余光看见一个宫人低垂着头，靠着红墙坐下，将头埋进双膝之间。

魏九安用手肘戳了戳陆明泽，努努嘴，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没有吃的？”

陆明泽道：“宫人间恃强凌弱的龌龊事多了去了，你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这还稀奇？”

魏九安却起身，走到那位宫人身边。

宫人抬头，看见魏九安正把那碗饭递给他。

宫人一怔，随后便听见魏九安道：“我没动呢，干净的，看你没的吃，先将就一口。”

宫人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接过饭，狼吞虎咽吃了。

魏九安见他接受，心里也就踏实，但想想也觉得不对劲。

毕竟是宫里的人，又不是不能领饭，他为什么还没得吃？

魏九安问陆明泽，道：“你是不是知道这个人？”

陆明泽含糊地道：“对啊。”

魏九安心道怪不得。

他与陆明泽出身都不高，曾经未被赏识的时候，没资格同那些高门子弟说话，便结识了一些贫苦出身的宫人。

只是后来，魏九安遇见了白羽尘，也节节高升，心思放在了官场和爱人身上，便也没时间交友了。

陆明泽却不一样。白羽昼是个闲散王爷，王府差事本就清闲，加上白羽昼时常入宫，陆明泽便也广交朋友。

陆明泽咽下米饭，抬头，道：“他和你出身差不多，都是旧朝遗臣之子。他更不堪些，他的叔伯当年还跟着边关的反臣打过仗，所以全家几乎死绝，自己沦落为奴，在宫里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

魏九安道：“饭也吃不上？”

陆明泽点头道：“吃不上。”

“他的饭和俸禄早就被抢了，日日都抢，月月都抢，他实在饿了，就去建仪宫找宜太妃，讨一口饭吃。”

魏九安问：“宜太妃？我倒是从未听过。”

陆明泽道：“宜太妃是那个思成公主的生母，先皇后在世时，先皇后替她养公主，先皇后走后，现在的湘王被过继到她膝下，她又替人养皇子。”

魏九安笑道：“这样说来，宜太妃还真是个善人。”

陆明泽连连点头，道：“没错！娘娘人可好了！我上回过去请安，她还赏了我几块糕点！”

魏九安：“……”

话音未落，陆明泽擦擦嘴角，将这一篇揭过，笑道：“走吧，不去偷糕点吗？”

罢了，玩要紧！

御膳房。

宫人在准备着晚膳后送往圣辰宫的糕点，个个都忙着，魏九安和陆明泽就只能偷偷摸摸地进去。

不过今夜很好混，没被人发现。

魏九安刚放松警惕，便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陆明泽心细，也发觉了，连忙道：“快藏快藏。”

两人躲到桌子下，视线被局限，但也能看到进来的人。

这人穿着一双黑靴，大氅垂到脚腕，靴上用金线绣着花纹，看着不像一般人。

也是，一般人也进了不了御膳房。

魏九安却越看那靴子越熟悉

此人开口说了话，魏九安便更加确定了——

“朕让安烬来传的糕点还没好吗？”

白羽尘呗。

魏九安松了口气。

随后，宫人将一碟糕点端到他面前。

白羽尘拿起一块，嗅了嗅，随后放回去，道：“还不错。”

但是放回去后，却发现盘子边缘少了一块，没拼成精美摆盘。

看不见神情，但能看出白羽尘似乎不太满意：“御膳房何时这般疏漏？”

眼看着宫人要无辜受牵连，魏九安还是不忍心，毕竟自己在来之前答应了给陆明泽担着，所以还是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其实吧……”

白羽尘看见他突然出来，脸上十分诧异，不可思议道：“子矜？你怎么在这儿？何时来的？”

魏九安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地道：“那块糕点是我吃的……”

趁着魏九安和白羽尘说话的空挡，陆明泽朝魏九安拱手，口型说了句“抱歉”，迅速跑了出去。

魏九安：“…………”

白羽尘看见魏九安眼都亮了，自然不会在意旁的。

白羽尘此时却不关注什么糕点了，只微微笑道：“不重要，反正也是给你的。”

魏九安：“……啊？”

宫人将那一盘糕点端来，魏九安才刚刚看清，那是一盘山楂糕。

白羽尘笑道：“听闻云滇之地的人都喜欢酸些的吃食，我叫人照着做了一份，只是还没钻研过云滇的小吃，以后慢慢学，你先尝尝这个合不合口味。”

魏九安刚想伸手拿，白羽尘便先拿起一块，道：“我喂你吧。”

魏九安当然乐得，便笑着吃了。

与京城旁平日里普通的糕点不同，这次的山楂糕酸酸甜甜刚刚好，吃了后能感受到的唇齿留香。

魏九安笑着赞道：“很不错啊。”

白羽尘似乎和他方才一样，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怕你吃不惯。”

随后给他理了理有些皱的衣袍，道：“下次想吃什么告诉我，来这里吃的不踏实不说，这儿全是油烟味，呛着就不好了。”

魏九安笑着仰头，道：“你给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贪一时有趣，白郎可不要嫌我丢人才好。”

白羽尘的耳根似乎红了，匆忙忙避开他的视线，道：“怎么会……”

魏九安本还疑惑他为何脸红，片刻后反应过来，笑着叫：“白郎？”

白羽尘不舍得不理他，还是应声，但怕被宫人议论，反坏了魏九安名声，便快步往外走。

魏九安跟着他，走两步跑三步，一遍一遍叫着，一遍一遍笑着。

可是白羽尘还是一遍一遍应了声，虽然知道会逗得魏九安笑。

这傻子还觉得，他笑的是话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