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还是心软了,下令让白楚攸提前出禁闭,看见柯昭进去接人的那一刻,林焉慌乱地收好灵力,怕被人发现他在给白楚攸取暖。
那不是他应该做的事,他这辈子没给人做过这样无私的奉献,爬过尸山的手只会杀人,向来只有他朝别人索取。
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管白楚攸。
大抵是伤得厉害,白楚攸不能再早起,接朝露水的任务便落到林焉头上,林焉夜里要照顾白楚攸,白日要接朝露水,要练功,要煎药,还得时不时回屋看看他的便宜师父有没有好一点。
这次白楚攸没有再说胡话,大多数时间都不清醒,林焉经常会叫叫他,没有缘由,只是想叫一叫。
要出去时说:“白乐乐,我出去一会儿,一刻钟后回来。”
回来后说:“白乐乐,我回来了。”
翠竹林的小猫又被柯昭偷偷逮来水云间暂住,沐浴之后被林焉塞进白楚攸被窝,与他一起休憩,林焉说:“白乐乐你睡觉乖一点,别压着小猫。”
小猫饿得嗷嗷叫,直扒白楚攸衣衫想把他叫醒要东西吃,林焉一边拿来鱼肉,一边很自然道:“白乐乐,我给你喂猫了,下次你自己喂啊。”
夜幕时林焉挤上床榻,抱走小猫扔另一边去,随手把白楚攸揽过来说:“不准乱动白乐乐,我困了,你有事叫我。”
夜里白楚攸醒来看见这荒唐的一幕,也只是望着屋顶的梁发呆。
小猫睡得香甜,不知不觉凑过来舔他的脸,好似做了美梦,哼哼唧唧舔得开心,白楚攸没有推开它,林焉被这声音弄醒,带着困意拨开小猫的头,发出梦一样的絮语,“别舔,他不是你的小鱼。”
而后双眼睁开猛然瞪大,坐起身来借着烛灯看白楚攸正睁着眼发呆,惊讶道:“你醒了白乐乐?”
什么时候醒的?不是说了有事叫他吗?
白楚攸转转眼睛,视线移到林焉脸上,林焉叫他时他会迷茫,有些分不清时间,没法思考的样子,倒真跟林焉豢养的人偶有些相似。
见他不说话,林焉伸手捂上他额头,觉得手心有些泛凉。
“头疼不疼?”林焉去拿一直小火煨着的汤药要喂白楚攸,白楚攸偏过头去不想喝,林焉不耐烦地捏着他下巴让他回头,“你不喝药病怎么好?不想赶紧好了出去晒太阳吗?”
白楚攸嘴唇微动,似是有话想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生病让他的眼睛总是水润得厉害,像雪后融化的春水荡漾开来,他的眼睛好好看,偏心的薄唇也好看,此刻因着生病,眼里的薄情减弱几分,反倒看着可怜兮兮的,林焉老想欺负他。
林焉不觉加大手中力度,直到白楚攸皱眉才松开,而后带着几分烦躁道:“喝药,别逼我灌你。”
白楚攸张嘴喝药,喝了一口说:“冷……”
林焉没听清,以为白楚攸要病好后打他,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竭力忍着,等到把药喂完,才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要打我吗?”
白楚攸抿抿唇,一本正经胡言乱语:“尾巴,没盖住,冷。”
这次林焉听清了,没忍住扯开嘴角笑了一下,问:“哪里没盖住?”
白楚攸声音有些低哑,但很认真,“尾尖……”
他的尾巴太长了,尾尖太大了,哪怕他此刻蜷着,尾尖还是露在了外面,凉。
林焉听着他的胡话,烦躁骤然消失,没有不耐烦,小心翼翼下床,又取了一床厚被褥盖在床尾,一部分耷拉在床底,弄脏也无所谓。
“现在呢?尾巴还凉吗?”林焉问。
白楚攸没说话,浑浑噩噩头开始疼,嘴唇干得可怕。
林焉取来没喝完的朝露水,一点一点小心着沾白楚攸唇上,正要把碗拿出去,忽然看见白楚攸嘴唇微动,似在小声说什么话。
林焉凑近了听,隐隐约约听见他说:“尾巴……也要水……”
“……”林焉顿时满头黑线,苦笑道:“你还玩上瘾了是吧?我怎么给你的尾巴补水?”
白楚攸就不说话了,看样子又睡了过去。
等林焉离开,他忽然缓缓睁眼,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眼眸里浸着冰霜一样的寒。
他侧过身去躺着,自己双腿蜷得更紧。
好险,差点被林曜生发现他的尾巴。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林焉知道他被白楚攸弄好奇了,居然做起怪梦。
他梦见他在自己的房间偷偷研究邪门歪术,门口似乎有声响,抬头望去,就见白楚攸扶着门框,犹犹豫豫的,想找他又不敢开口。
“怎么了?”林焉听见自己问。
白楚攸费力扶着门框,似乎要站不稳了,小心翼翼开口,带着几分可怜神色道:“林曜生,我尾巴疼……”
白楚攸何时在他眼前露出过这种可怜神色,林焉心喜,故作冷漠过去,一开口就是高傲:“是吗,你求我我就帮你……你、你!你怎么真有尾巴!!”
林焉大吃一惊,指着白楚攸身后长长的鱼尾惊慌失措,薄薄的衣衫底下本应该是修长的人腿的地方,现在换成了一条大大的,长长的,像鱼尾巴一样的东西!
“我要站不住了……”白楚攸这样说着,身体已经慢慢往下缩,就要倒在地上,林焉赶紧扶住他,手指摸到鱼尾光滑的鳞片时,脸瞬间红得不行。
“林曜生,我尾巴要喝水……”白楚攸没法再自己站立,抱住林焉脖子,歪倒在他怀里,颤着哭腔道,“你手好烫,别摸我尾巴……”
林焉感觉到怀里传来细密的颤抖,白楚攸在颤抖。
林焉感觉自己脸更红了。
那条鱼一样的尾巴好长好长,片片紧挨的鳞片还沾着水珠,林焉给他浇水,红着脸抱他去溪里,碰到屈在他臂弯的鳞片时,觉得手烫得吓人。
“林曜生,烫……”白楚攸更紧得揽住他脖子,拍他后背要他走快点,林焉略显羞涩地憋出一句:“别打了,我也烫。”
尤其是手腕,像刚从火堆里取出的烙铁,烫意从手腕蔓延到全身,林焉始终握紧了拳头,掌心不敢碰到光滑冰凉的鳞片半分,即使如此,还是有触碰到不该触碰的人的错觉。
林焉觉得自己也该下水去凉一凉。
幸好小溪够宽,足以让白楚攸把尾巴完全放进水里,林焉伸手探探水温,觉得有些凉,便问:“你要不要上来,水里冷。”
白楚攸趴在岸边看林曜生,身后的尾巴向上一扬,掀起阵阵水滴落在林焉头顶,说:“我不怕冷。”
他的尾巴好好看,如他所说,长长的,尾鳍透着红,鳞片是湖水一样的冰蓝色,静谧冷清,好看得实在是过分了。
“白乐乐,我能摸一下你的尾巴吗?”林焉忍不住问。
白楚攸好像笑了一下,轻轻点头,而后尾巴缓缓上扬——
“啪”的一声。
林焉被拍醒了。
眼前被大片黑暗包裹,余光里最后一点昏暗的烛光被夜风带走,林焉心跳还没平复,感觉心脏的地方痛痛的,被什么尖锐的利器抵着。
来不及探寻那是什么东西,就惊讶的发现白楚攸还没睡着,而他的手搂着的位置,好像不太妙……
“都怪你白乐乐!”林焉受惊吓般收回手来,埋怨道,“你总是跟我说你的尾巴,现在好了,我做梦都梦见你真有尾巴!”
他好似听见白楚攸冷笑,紧接着胸前的钝痛消失,还没来得及摸一摸抵着他心脏位置的尖尖的东西是什么,听见白楚攸说:“你眼瞎吗?”
衣衫下覆盖的是腿还是鱼尾,黑暗中看不清楚,难道刚才还没摸清楚吗?
林焉顿时语塞,不用看白楚攸表情也知道此刻他有多嫌弃,林焉反驳道:“那还不是怪你,你说你尾巴冷,我就梦见你有尾巴。”
林焉始终觉得这得怪白楚攸,梦境是可以编织的,白楚攸给他开好头,他就匪夷所思的梦下去,一发不可收拾。
“还不松手,手不要了吗?”白楚攸说话好凶。
“又没摸你尾巴。”林焉悻悻缩回搭在白楚攸腰间的手来,忽然心血来潮问道:“为什么不给我灵剑?你明明都答应我了。”说完故意气白楚攸似的,又把手搭回去,刻意搂紧了惹白楚攸不痛快。
“松手。”白楚攸声音好冷。
“不松。”林焉不怕死的挑衅。
白楚攸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撑手坐起,暗夜里寒光闪过,瞬息之间手心便多了冰锥,尖尖的,凉凉的,顷刻之间抵上林焉心脏的位置,正要刺进去时稍显犹豫。
白楚攸盯着林焉的面容,一看再看。
林焉都被吓傻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趁着白楚攸犹豫的瞬间反手握住冰锥把人推倒握住两手手腕,瞬间逆转局势,冰锥被他换了个方向,直抵白楚攸心口。
“你要杀我?”林焉难以置信道。
即使心口悬着利刃,白楚攸眼中没有丝毫害怕神色,反而一脸平静,不做任何挣扎。
林焉难得的暴露几分阴暗情绪,一如当年徒手杀戮乳母和管家时一样不可遏制,他不允许有人惦记他的性命,只要涉及到他安危,不管是谁,都应该去死。
“你想杀我?”林焉又问一遍,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突如其来的烦躁是什么意思,白楚攸越沉默,他就越心乱,他不想再想,眼中闪过精光,阴鸷地低头,俯身咬上白楚攸脖颈。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尖牙进入血肉的刹那白楚攸疼得颤了一下,却始终挣脱不开双手的桎梏,林焉心有不甘,大口吮吸他的血,白楚攸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血被林焉吞咽入肚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偏头仔细听着。
一口,两口,三口……
林焉喝不腻似的,一直吞咽。
林焉松了冰锥,手伸到白楚攸脖颈下面,把白楚攸脑袋往旁边一拨,侧颈暴露更多,吸血更加方便。
“林曜生……”白楚攸已经意识模糊,轻轻叫着,“我尾巴疼……”
耳畔吸血的声音瞬间停止,林焉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发现白楚攸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几近晕厥,又开始胡话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