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炉子往左是一片林子,中间砌着石凳石椅,不少游客在树下歇脚。往右就是通往各个佛殿的大路,不过需要上一段台阶。
台阶前修着很大一个许愿池,里面养着数不清的乌龟和锦鲤,池水清澈见底,堆叠着的硬币不知多少。
他俩往水池走,惊飞一众白鸽。
按照沈秋羽昨天的攻略,他们上了台阶后从左往右转,首先先去到的就是财神殿。
经过许愿池时他特意问贺冬书:“要扔个硬币吗?”
“不了吧,我没带硬币诶?”
哪知沈秋羽在她话音刚落就拿出几枚硬币,洋洋得意地将硬币塞进她的手心,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开心,“我带了。”
嗯,像魔术师,沈秋羽偶尔像个魔术师,随时随地变出东西。贺冬书摩挲着温热的硬币,思索一番,还是决定许个愿,不要辜负了沈秋羽的准备。
望着池水里的小动物,她在心里默念:“乌龟呀乌龟,锦鲤呀锦鲤,希望沈秋羽健健康康,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扑通三声,三个硬币被一一扔进池子里,水波纹漾开,硬币正中水池中间的乌龟背上。
沈秋羽见状一阵叫好,给她鼓掌,“好好好,扔得好呀,咚咚你居然扔到了乌龟壳上,那你许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不得不说,沈秋羽真的很会给人提供情绪价值,贺冬书被他的笑感染,也跟着扬唇,“借你吉言,希望那三个愿望统统实现。”
也许是冬季的缘故,又下着小雪,四点多的时间,天就已经暗了下来,担心会耽误贺冬书陪姜钇舟吃晚饭,沈秋羽没和她在水池旁边多待。
净云寺依山而建,他们要叩拜的几座主殿也是不断往上走的趋势。
财神殿是必须要拜的,里面供奉着文武财神,来叩拜的也大多数是年轻人,这会子想拜还得排队。
“要不...不去财神殿了?”
这话不是沈秋羽说的,是贺冬书说的。
“为什么啊?来都来了。”
话是这么说,来都来了,进去拜一拜也是好的,只不过...贺冬书瞅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感到有些头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姻缘殿前爱答不理,财神殿前长跪不起,”当代年轻人还真是这么想的。
“人有点多。其实拜不拜我都无所谓的,”贺冬书看他拧着眉,笑问:“你很想拜吗?那我们就拜一拜吧。”
说着她就拉着沈秋羽过去排队。沈秋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暗喜,但又有点小烦恼。
他没想到贺冬书居然会对财神殿如此淡然,那他待会还怎么提出自己想去玉佛殿拜一拜的请求。
“那个...咚咚,我也不是非要拜财神不可,人这么多,我们还是节省时间去万佛殿吧。”
上台阶的时候贺冬书和他提了一嘴,说要去万佛殿拜一拜,沈秋羽给她记着呢。
“嗯?真的?真的不想拜啦?”
沈秋羽重重点头,“真的!”
于是他们从队伍里脱离,顺着路往上往里走。
万佛殿是净云寺中最大的佛殿,门口摆着桌子,有免费的香烛可以领取。
这里人少,贺冬书领了香烛准备进去祈福,却被守着小桌子的师父塞了张签。
红底黑字,她诧异抬眸和人对视,“这是...给我的?”
沈秋羽也摸不着头脑,看向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跟着问:“要钱吗?”
小师父长得稚嫩,脸颊还挂着婴儿肥,但端得板正,说话老道,“免费。有缘即送。”
惜字如金。
沈秋羽一听,拨弄了会自己的刘海,将脸凑近去问:“那我呢?小师父,我合你眼缘吗?”
小师父沉默不语,没什么表情,垂眸去整理桌上的香烛纸钱,一副摆明了没有眼缘的意思。
为了避免沈秋羽还要问,她拉着大衣一角将人给拽进了殿内,把一份香烛递给他,轻声说:“好了,你不合小师父眼缘,但合我眼缘呀。现在要做的就是诚心诚意地许愿祈福。”
这话说得太合心意,他想追问自己具体哪里合贺冬书眼缘,却又来不及纠结太多,神佛跟前不能吵吵嚷嚷,他只好安静地跟着贺冬书一步步礼佛祈福。
殿内寂静,只有木鱼的敲击声在大殿中回荡。
青烟缭绕中,贺冬书将香烛点燃,插进堆积如山的香灰里,随后跪在蒲团上为姜钇舟祈福。
“愿外婆姜钇舟平安健康,病痛皆消,幸福吉祥。祈求佛祖慈悲加持,护佑
家人朋友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沈秋羽望了一眼她,也老老实实地像佛祖许了愿。
“神佛在上,我沈秋羽跪求您能够保佑我的家人、保佑贺冬书、保佑朋友和外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无忧无虑,无病无患。”
贺冬书先他一步睁眼起身,独自出了佛殿拿出那张签子问小和尚:“您好,您能帮我解签吗?”
小和尚将东西给她的那个时候,她突兀地想到了小说里的情节,什么前世今生啊,妖魔转世呀,或是庸俗地来上一句:“我看你骨骼惊奇......”
其实这些都没有发生,那小和尚只是抬头瞥她一眼,面上稍稍柔和了些,指着后山上的那座宝塔,漠然道:“能解,到宝塔下,银杏树旁的芥子寮里,见到一个长胡子,八字眉,眯眼笑的老和尚就行。”
有些麻烦,不过体验够新鲜,她倒是愿意上去一趟,原计划也是要往后山走去撸猫的。
“小师父,你再看看我,真的没眼缘吗?”沈秋羽拜完佛出来,又怼到小和尚面前问了一嘴。
还以为小和尚仍旧不理他,结果他从红木抽屉里抽了一张签子扔给沈秋羽,态度还是冷冷的,“制造的机缘,也算一种缘。”
沈秋羽拿着那张薄薄的签子啧啧称奇,感慨小和尚未来一定是为了不起的大师。
他的话是当着人面前说的,贺冬书见小和尚嘴角抽搐不止,连忙拉着沈秋羽离开原地。
走远了些,她才问:“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以后就是大师?”
“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冷酷无情,话少得可以,飘飘然隔绝于世俗,颇有大师风范。”
“也不无道理。小师父说可以到后山的芥子寮解签,我们直接过去?或者你还想再拜拜其他的佛殿吗?”
沈秋羽停住脚,回头看了眼已经走过的玉佛殿,忍痛割舍,“没有了,我们去后山吧。”
顺着他刚刚的小动作回头看,贺冬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小心思,戳着他的手肘询问:“想去玉佛殿求姻缘啊?”
这回坏笑的表情转到了她脸上,而沈秋羽撇过脸去咬死不承认,“没有,不是,怎么可能,我诶,沈秋羽诶,我长成这样还需要求姻缘?”
那倒也是,不过...前提是她不知道沈秋羽喜欢自己的话,确实会觉得他这番话颇有道理。
“真的?别嘴硬啊,想去就去也不丢脸,殿里没什么人,不差这两分钟。”
贺冬书循循善诱,继续鼓舞他回头去拜拜。沈秋羽定住脚,他得承认有那么几秒是有要回头的念头,不过喜欢这种事本来就强求不得。
盯着贺冬书看了看,他又一次十分坚决地开口:“不了,我们去抓小猫玩吧。”
当事人这么决绝,她也不再多劝,跟在沈秋羽身边哼哧哼哧往山上爬。
后山风景很好,灌木丛仍旧绿汪汪的,走着走着,里面就会蹦出几只小猫,偶尔吓他们俩一大跳。
“啊啊啊啊~”
又一只小猫从草里随机刷新出来,沈秋羽直接腾空演示了一遍大鹏展翅,然后紧紧抱着贺冬书不放。他手长腿长,整个人如同树懒一般挂在她身上,差点没把贺冬书给撂倒。
“好了好了,猫走了,沈秋羽...下来,你真的...有点重。”她憋着一口气,死命地将人往上提,以免俩人一块摔倒在地上。
冬天摔在水泥地上,不破皮也能痛得呲牙咧嘴。
还好他反射弧还算快,及时从她身上下来,拍着胸脯倒打一耙,“这些猫怎么和幽灵似的,要出来也不提前预告一下,好歹先喵两声啊。”
在后山找小猫玩的游客不少,正巧有两个大叔在旁边给三花喂猫条,被沈秋羽旷世惊叫给吸引的俩人笑呵呵地问他:“小伙子,你还怕猫啊?”
那什么,有句话叫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男人就应该聪明勇敢有力气,怕猫在两个大叔眼里不是萌点,可以算得上笑点。
“哈哈哈哈。”贺冬书率先笑出了声。
不过她觉得是萌点。
沈秋羽跺脚,气愤地捂住正在哈哈笑的贺冬书,一边拉着她继续走,一边不忘回头对两位叔叔解释:“我不怕啊,是它出现的太突然了!!”
“还有你,不准笑了!我真的不怕...”他带着点委屈朝着女孩解释。
这会刚好走到芥子寮,那棵银杏树的叶子全掉光了,剩着些光秃秃地枝干朝灰色的天空无限延伸。
解签的师父贺冬书一眼就瞧见了,怪他长得实在太有特色,在人群中一眼就能锁定。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笑你,是觉得你很可爱,”撩人的话被她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让沈秋羽想找个地洞钻一钻。
不是觉得尴尬,是想要平息一下自己猛烈跳动的心。
“噢...”喉结滚动,将他想要说的话吞咽而下,“我们...进去吧。”
“嗯,好啊。”
人不多,前面还排着几人,贺冬书低头将那张红签大致浏览了一遍,上面没写吉凶,也没有上中下签的明示,只寥寥写着:深谷藏有幽兰,寒潭映月清。
“枯枝逢雨润,静夜听松声。”她默念上面写着的自然意象,将其中的隐喻大致了解后,才放下心来。
虽然没有直接说明凶吉,但签还不错。
她猜测是个好签。
沈秋羽排在她前面。那位看上去极其慈爱的大师捋着胡子,两指捏着纸签,对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引得沈秋羽提心吊胆地提问:“大师,我的签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