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施主想知道?”
“嗯嗯!!”
大师缓缓合眼,腾出手把蓝绿色二维码牌子拿起往桌上敲了两下,暗示他要先付后解。
某人也不知道是真的缺心眼还是什么,捧哏似的凑过去将刚放倒的二维码摆正,笑着问:“大师,您说,我听着。”
可能大师也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面上有些挂不住,睁开浑浊的双眼指着二维码,细声说:“解签二十。”
“啊?不是说免费吗?怎么还要钱啊!”嚷嚷声不小,后面排队的游客一个个从队伍里歪头出来张望。
“要是八块十块的也就算了,大师你居然要收二十!太黑心了吧。”
大师面上绷紧,丘壑般的皱纹伸展开,按住沈秋羽想将签子拿回去的手,“拿签免费,解签二十,童叟无欺,能给就给,不能就走,不要耽误下一个施主解签。”
大师不愧是大师,这种场面还能镇定自若,说话还依旧慢悠悠的,加上一身袍子和简陋的屋舍,左右是有些仙风道骨的姿容。
排队的人本来就抱着点白嫖的心态,听到要钱,队伍里一下走了两三个。不过也不要紧,很快就有新的人排了上来。
“嘀”
“支付宝收款四十元。”
“诶?咚咚你干嘛?”
贺冬书将手机放回兜里,对着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没事,听听嘛。”
钱都进人家兜里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好本本分分坐在木凳上,撑着脸等待“德高望重”的大师为他解签。
“云中雁影圆,水畔柳丝长。风起花摇曳,明月人倚窗。”
“你所求之事虽未至却已显端倪,情丝缠绵,细水流长啊~”
听到这,吊儿郎当的沈秋羽忽地挺直腰骨,十分认真且严肃地侧耳倾听大师接下来的话。
而大师一副“我懂你”的模样,笑笑,继续用着0.5倍速的声音解签。
“风起花摇,月明人静,这说明你和你心里想的人缘分虽未明朗,却已悄然酝酿,需要静观其变,终有佳音。”
旁边全程听着的贺冬书也跟着大师的话咯噔起来,沈秋羽的签是支姻缘签,那刚刚的那些话不就是在说他和...她吗?
“哇,大师大师,您太厉害了,借您吉言,希望我心中所想真的能够等来佳音。”
“哼,好了,下一个。”大师不为他的夸赞所动,冷笑一声就朝着贺冬书招手。
“姑娘,来,签给我瞅瞅,”大师的脸和今天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上一秒还不苟言笑,下一秒就笑颜相待。
“好,”贺冬书坐过去,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地等着大师解签子,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嗯~不错,这签子是我十六师弟给你的吧?”
十六师弟?净云寺人挺多啊,“是那个站在万佛殿门口的小师父吗?”
“对,就是他。红签都是随缘赠送的,你这签挺好。健康之道,贵在调和表里,外避风邪,内守元炁。若遇病疾,如雨润枯木,耐心调理就行。健康需要内外兼修,不能过于苛刻。”
“嗯,谢谢您。”
不等大师赶她,贺冬书自己主动起身给后面的人让位,然而师父似乎还有话要对她说,“诶诶诶,小姑娘等会啊,你与我也算有缘,看你是个明事理的爽快人,这枚平安福就送你吧,可以驱邪避煞,保你或家人平安喜乐。”
于是,贺冬书又回头从他手中接过平安福,“谢谢大师。”
“嗯,走吧。”大师似乎终于满意了,坐定着轻转手中佛珠,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芥子寮了。
“一看就知道我们咚咚是有福之人,不管是未来大师还是现役大师都说和你有缘,我们咚咚啊,未来不可估量。”
“沈秋羽。”
“嗯?”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适合当幼师?”
幼师?
“没有啊,但是顾侑言说我适合当家庭煮夫,”沈秋羽边说边嬉皮笑脸地对着她挑眉。
“也有道理,毕竟你这么会做饭。”
说起做饭,俩人在这一来一往耽搁下来也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而他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去呢。
“快五点了,我们往另一条路下山?”
天更暗了,连雪都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好在......
贺冬书拽住他,“没事,刚刚阿青和我发消息了,她带着宗君泽回家陪着外婆了,在准备晚饭,所以我们晚点也没关系。”
“好呀,”他雀跃起来,为能够和贺冬书多待会而高兴。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害怕猫,到宝塔下的时候,沈秋羽特意蹲下身去撸几只正在吃饭的橘猫。
橘猫被摸得舒服了,嗓子里呼噜噜地开着火车,特别可爱。
“沈秋羽,不要动,”画面温馨,她拿起手机咔嚓几下,帮沈秋羽和小猫们来了几张合照。
叫他不要动,他就真的不动了,直到贺冬书拍完看照片时他还维持着同一个动作。
“噗嗤,可以动了,你看,怎么样?你和小猫都特别好看。”
贺冬书指着照片上的萌点给他展示,但沈秋羽不看照片,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人家叫了他好几回才慢慢回魂。
“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低头,眼神躲闪,扭头见到宝塔下面的店铺时,他才恍然想起下午说出口的话。
“走。”
沉浸在养眼图片里的贺冬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进了室内,“去哪?”
店内开了暖气,金丝玉手串套上手腕的时候是温润的,并不冰人。
看着沈秋羽握着自己的手,颇为认真地挑手串,帮她比对颜色,贺冬书没忍住开口:“下午不是和你说了吗?不用买,我要做家务、兼职,不是很方便佩戴首饰。”
“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忙着,在学校可以戴呀。”
“这个和这个挺好的,你皮肤白,哪个颜色都很衬你,这两个你喜欢哪个?”
抽回手,贺冬书仔细瞧了瞧腕上的两串珠子,然后指着相对不扎眼的那串白玉菩提道:“它。”
“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觉得它更好看。你在这里继续看看,有喜欢的一定要告诉我。我过去让老板拿一串新的。”
贺冬书点点头,目送沈秋羽离开。
店里人多,每列展柜都有人守着,她到另一侧去看那些展示出来的、让人眼花缭乱的珠串。
类型很多,她挑选的时候发觉自己对沈秋羽的喜好似乎拿捏不准,但作为惊喜,总不能等人过来了当面问。
于是她只好自己揣摩,赶忙在沈秋羽回来之前买下了手串。
但愿,他能喜欢。
“哟呼,好了,我买好了。东西我帮你戴上,还是先拿着?”
“都行。”
沈秋羽似乎很高兴,扬了扬手中的礼盒,说:“那戴着吧。”
戴着...也行。
下山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先前的那个小师父,他正在寺里开垦的田地中摘白菜,还是他先看见贺冬书俩人的。
不过他没作声,但沈秋羽先发制人,“小师父小师父,择菜呢?这菜真新鲜啊,煮起来肯定甜。”
果不其然,小师父眉头又拧了起来,转了个身,背对着俩人继续摘大白菜。
“为什么不理我?”
“...可能小师父比较稳重。”
“......是吗?”
下了山,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放眼望去,昏暗之中,能见之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到水云坡最近的花市时,贺冬书还担心太晚了,又下着雪,店主们都关门收花了,没想到进到花街里倒是另一番景象——热闹非凡。
一条街都挂着花灯,喜庆的小曲一放,配合正洋洋洒洒飘落的雪,此情此景,也算得上只应天上有,平时哪得几回见。
“你还没告诉我,想要什么花呢?”
此时花店老板在给冬青和松枝包装,贺冬书坐在店里的金鱼缸旁和他漫天阔海地闲扯。
“嗯...有钱花,随便花哈哈哈哈”
她拧了把沈秋羽的胳膊肉,眨眼,“认真问你呢,快说快说。”
“那好吧,”他抬头去看天花板的裂纹,回想自己这几十年来的喜好,好像...没有最喜欢的花。
索性他回忆起从前父母结婚纪念日时沈新霁送给辛鹤的花。
“怎么样?还没想好?”买的冬青已经拿到了手,而沈秋羽还没有给她答案。不过也不着急,这条街的花店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三十家,总会有他喜欢的。
刚踏进下一家花店时,沈秋羽终于决定好要什么花,帮贺冬书掀在背后的围巾围好后,他舌尖迅速舔过唇缝,开口:“我想要玫瑰。”
“玫瑰?我们这有呀,什么玫瑰都有,门口摆着的,保鲜柜里的,你们随便看,随便挑!”
老板挽着低丸子头,红色旗袍,容色秀丽,虽然在万花丛中,她却是最耀眼的那个。招呼着俩人挑花,她左看看右看看,说了句让沈秋羽无酒自醉的话。
“给男朋友买玫瑰的话,今天比较推荐这个,白荔枝,早上运回来的,香得很,寓意也好,要不要选择这个?”
不过很快,贺冬书就给他灌了碗醒酒汤,“您误会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是同学。”
老板神色一僵,火速改口,指着一旁的黄玫瑰倾情推荐,“哎呀,哎呀呀,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眼神不好。同学好呀,特别好!那就这个吧,黄玫瑰!象征着纯洁的友谊,遇见就是对方的幸运。”
其实老板心里也挺闹腾的,男的点名要玫瑰,她还以为俩小年轻是情侣呢,寻思着这年头女孩子给男孩买花,他们感情挺好啊——结果俩人不是情侣,是同学。
俊男靓女,男的眼神拉丝,告诉她是纯友谊??况且玫瑰来玫瑰去,不管哪种玫瑰都和爱情沾点关系。
老板心累,老板沉默。
花是要送给沈秋羽的,最终决定权自然是要交给他的,贺冬书抽了只黄玫瑰给沈秋羽看,问:“黄玫瑰?”
倚在门框边的沈秋羽盯着黄玫瑰瞧。
花灯投射下来的彩色光影在他瞳孔里忽明忽暗,然后贺冬书听见沈秋羽对她说:“我想要白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