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再凉,太阳也会照常升起;深夜的街道再静谧,也阻挡不了隔日里人们熙攘的热情,无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那事情,没有波及到自己。
从墓园出来,秦川执意要去高建设家看看,叶茂生自然是扭不过他。
那是一幢老旧的平房,墙皮已在肉眼可见的脱落,大门虚掩着,从院子延伸到屋内,死寂般的安静,与快要过年的氛围实在是大相径庭。
秦川和叶茂生轻轻走进,是高鹏飞听着动静,迎了出来。那是个初出茅庐的高个儿小伙子,高建设的独子。父亲的意外死亡无疑是对这个家庭沉重且难以接受的打击,使得这个20出头的男孩子眉下晕出了深深的黑眼圈,但是,他依旧保持着礼貌,鞠躬并唤着秦川和叶茂生“哥”,示意他们去屋里坐,可是这时,秦川却顿住了。
“你妈还好吗?”秦川问:“我师母。”
高鹏飞望着秦川,摇头了:“整天发呆,东西也吃不下几口。”
秦川叹气,白雾顺着他的口腔呼了出来:“我们还是走吧。”
“啥?”叶茂生想不明白了,来都来了,咋就突然又不进去了:“不进屋看看?”
“不了。”秦川说。
“照顾好师母。”秦川又说,这句话,是冲着高鹏飞说的。
路上一结冰,离新年就真的不远了。
“你说你,都到家门口了,又不进去看了。”叶茂生缩着脖子,边走边抱怨。
秦川继续低头向前走:“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眼下,你要做的比我多。”
“啥?”叶茂生忽的停住了脚步:“啥意思?”
“从枪入手。”秦川盯着叶茂生,认真道:“我觉得,配枪是关键,你想啊,高所儿那要在美食街上溜达一圈,谁不得拽着抢着请吃饭,他不是那得罪人的人,唯一可能,就是凶手看上他的配枪了,为了不被高所认出,就手杀人抢枪。”
叶茂生觉得秦川说的有一些道理,但也不全在理,毕竟,高建设的人际关系网,他们了解的并不透彻:“那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仇杀呢?”
秦川“啧”了一声:“仇杀,要命就完了,干吗抢枪?抢了这么重要的证据,不等于给自己挖坑吗。”
叶茂声没再作答,揣着袖子自顾自向前走去。
“反正你们赶紧摸排就对了,从选煤厂开始。”秦川追了上来,与叶茂生并排。
叶茂生歪了歪头:“也不知道这案子会归哪里管。”
“命案,那必须得直接归刑警队啊,西山分局的。”
“嗯。”叶茂生点头予以肯定。
“还是那句话,有啥进展,你,或者肖庆东,赶紧告我。”秦川说着,转向另一个方向。
“你到是操心不少,哎你去哪?”看着秦川急步向前,叶茂生冲着那背影喊道:“那不是车站方向啊。”
“今儿不回省里了,回去看看青莲和海正。”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和青莲刚收拾了碗筷,见是秦川回来,秦母很是讶异:“哎?你咋回来了?这都要期末考了。”
何青莲看着秦川有点落寞的样子,当下就猜出了他回来的原因:“妈,先给他热热饭菜吧。”青莲的言外之意,秦川这里,还是别多问的好。
秦川坐下,捏了捏海正通红的小脸蛋:“小家伙,一天一个样儿,这才多久没见,又长大了。”
“那可不。”青莲顺势也坐在了秦川身侧:“你忘了?海正一岁两个月的时候,有天你下班回来,他突然就会走路了,还直勾勾小跑着扑到你怀里的。”
看着青莲和海正的笑脸,秦川阴郁的心情顿时减半:“那咋不记得,当时可把我惊的。”
这时,秦母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和一个大白馒头端了过来,见秦母还是担心,秦川安慰道:“妈,没事儿,就是回来看看,明儿个一大早就回学校,下礼拜就正式放假了。”
夜里,看着海正终于睡沉,青莲将手臂探出,伸进了秦川的被窝里,与他十指相扣,她知道,他还没有睡着。
“出殡那天,我代你去送了他一程,跟生子一起去的。”
“嗯,谢谢你,青莲。”他的声音很低,是聆听,也是诉说。
“眉头还是锁着的,他走的不安详。”青莲说。
秦川紧了紧掌心那只手:“怎么可能安详,激情杀人也好,有预谋也罢,对他,太不公平。你不怕吗?”
一片漆黑,何青莲知道秦川是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的,可她还是摇了摇头:“那有啥可怕的,我不觉得怕呀。”
“哎。”秦川微叹:“如果没这出,他上所长这事,现在估计该提上日程了。”
何青莲亦跟着叹息:“高副所儿人好啊,可惜了。”
“青莲。”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双臂环绕,撑着身体趴了起来:“等毕业了,我若是选择还回局里做事,你同意吗?”
暗夜里,青莲“噗”的一笑,也学着秦川的样子趴起来:“我管你做啥,够海正的学费就行。”
秦川也挑嘴笑了,但是没笑出声:“看,还是嫌我不挣钱。”
“啧。”何青莲摸着黑,揪了揪秦川的耳朵:“你怎么好赖话不分呢。”
秦川握住了青莲揪着自己的手:“玩笑话,玩笑话你听不出啊。”
何青莲抿着唇,偷偷的笑了。
“反正睡不着,要不,咱俩开个讨论会?”
何青莲不解:“讨论啥?”
“论,海正是怎样练成的。”
何青莲的耳根忽的就灼热了,火烧一般:“去,没个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