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白玲大喜的日子,天气总算是暖和了些,可这黄历却着实让秦川犯了难---1990年3月20,河昌市一中二中三中统一模拟考,何青莲好不容易托学校校长为秦川争取到个参考的名额,据说,一模的成绩与高考成绩最接近。
“我打听过了,坐最晚班车回来,也赶得及去道个恭喜的。”何青莲轻瞥秦川,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难不成,你是怕小玲儿责怪你?”
“那到不会。”秦川心虚,背身去整理书本:“她那天那么忙,哪会注意我去没去。”
“行了。”何青莲笑着,鼻中微哼:“等考试完了,有的是时间跟你高所儿和生子喝大酒。”
被戳中了心尖儿,秦川挑眉笑了:“那天就别带海正了,人多,乱,你跟李文坐一桌,好好聊聊。”
何青莲似笑非笑的将那本闲书递进了秦川怀里:“那还用得着你教?”
天公作美,这天的阳光灿烂的如小海正的笑脸一般。何青莲特意挑了身玫红色的大衣,配上黑色小短靴,又将头发扎高,实在精干。远远瞭见账房,却在快接近的时候,跟高建设撞上照面了。
“川儿,上省城去了?”仍是那副微笑模样,高建设的问语,让何青莲心里不由一暖。
“啊。”青莲点了点头:“天没亮就赶着最早一班车走了,今儿晚上才能回来。”
“呵呵。”高建设的表情里带着肯定:“这几年,川儿的性格平和了不少,知道上进,爱读书,这全是你的功劳啊。”
何青莲低了低头,回以一笑:“高所儿,您客气了,我们家秦川啊,看着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可关心所里那些个伙计,他还常常提到你呢,说这几年的工作里,全靠您丝丝点点的感化,说从您那儿学了不少东西。”
“哈哈。”高建设撑了撑腰:“这小子,在所里时可没见他嘴这么甜过。”说着,引着何青莲走到了账房处。
这时,就见高建设手伸兜里,向着深处掏了掏,将一张折叠住的有点旧的50元张开,交到了管账房的人手里,身后的何青莲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由的紧了紧自己手里的10元钱。
“随50。”高建设说。
要知道,10元钱的背后,是这改革开放岁月里又一个高速的起点,而何青莲也深知,对于月收入不到100元的这些民警们,这些工资已经是这样大环境下的天花板了。
见略有所思的何青莲顿在了身后,高建设知道,自己的举动让她为难了,转身回去拍了拍她:“青莲,愣啥啊?我说,你们该咋随就咋随,我跟白玲那关系,那不一样,自小,我就看着这小妮子长大,如今,她能嫁个老实人,过实在日子,我替她高兴。再说了,你和川儿两口子才工作几年,又上班又要养小的,挣钱难着呢。听我的,快去。”说完,推了推何青莲。
何青莲抿抿唇,慢悠悠的,将10元钞票记在了账本上。
镇子上谁家有喜事,那是值得多半个镇子人高兴的,但凡得空的都愿意去坐坐,一顿酒饭,能从大中午的吃到晚上。这日的白玲和宋小军自是忙的不亦乐乎,毕竟从这天起,对于他们而言,开启的,将是另一段人生了。
“小军,这是高副所儿,也是我高叔。”白玲笑的自在也得意,给高建设稳稳的满上了一杯。
高建设随性站起,只笑着简单道了声“恭喜。”
“高叔。”宋小军跟着白玲叫,没称呼高所儿,是觉得还是高叔这个称谓亲切,一边儿攀着亲,一边儿若有所思,眼神落在了高建设腰间的配枪处,停了那么几秒。
秦川回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明晃晃的路灯与家家户户的顶灯灯光交相辉映。街口处,手插兜疾步走的秦川迎面就撞上高建设了。
“不是吧,喝到这个点儿?”秦川闻到味道了,淡淡的酒香。
高建设摆了摆手:“没有,下午还在所里来着,晚上,玲儿她妈非叫再去吃一顿,这不甩不开面儿嘛。”
秦川嗤笑:“当心师母回去训你啊。”
高建设轻轻一叹:“训就训呗,又不是天天这样。再说了,玲儿嫁人了,嫁的人还不错,像是个老实人,我替她高兴。”忽的想起什么,反问道:“哎,你呢,考的怎么样?”
夜晚又有点降温了,秦川搓了搓手:“就那样呗,不会的还不会。行了,那我回去了啊。”
高建设笑着目送他:“快回去吧,累一天了。”
轻轻推开门,台灯果然还亮着,海正躺在床正中,睡的香甜。
“就知道你还没睡。”秦川轻轻坐在了床边:“咋的?没我在旁边,睡不着?”
何青莲白了秦川一眼:“自作多情。”
(彩蛋。)
学法律,是秦川和何青莲共同探讨后决定的,不单为了包分配,做过民警的秦川始终觉得,破案,无法从根本上整治社会乱象,只有人人懂法,人人敬法,才能保证社会的正常秩序,要维护好人的聚合体,就要将这样的秩序灌输到社会里的方方面面。只是,令秦川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5个月时间,自己就被这样看似美好的幻梦啪啪打脸。
学校传达室呼叫秦川的时候,秦川被吓的一激灵,以为是青莲和孩子有什么着急用人的事情,路上把孩子生病、母亲崴脚等一系列不好的猜测都从脑中过了一遍,只是万万没想到,他接到的,是比这家中琐事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噩耗。
“啥?这不可能,你再说一遍。”秦川怒吼。
电话那头的叶茂生颤抖着声音,已能听出哭腔,他说:川儿哥,高所儿出事了,配枪被抢,人已经不在了。
秦川手中的电话“吧”的一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