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棉微微摇头,笑道:“这里既然是阿笠的家,就是阿枕的家。哪里那么多门门道道。”
虽然这么说,朱锦棉还是同意了离开花厅。朱拾遗虽然不是她的亲孙子,但是朱鹿韭是她亲手养大的,朱锦棉自然一刻也不愿意多等去见见这个孙儿。
朱余容牵着外甥刚刚从小花园的拱门进来,翘首以盼的朱锦棉立即看见了他们,一双本就弯的眼睛立即喜成了弯月。人也已经向朱余容、朱拾遗走了过去。
朱余容连忙带上外甥,迎上去。朱余容恭恭敬敬地向阿娘的结拜姐妹行后辈礼,然后又向武梅姜行礼。朱拾遗跟着舅舅学,认认真真地行礼,甜丝丝地喊了一声“姨奶奶”。
小孙孙着一声“姨奶奶”要把朱锦棉的心化了。朱拾遗相貌像了朱鹿韭八成,人却在桃蹊镇养得极好,是个小胖墩。小娃娃若是顶着一张肉嘟嘟的小白脸,那是走到哪里都吃得香的。
朱锦棉同朱余容说了两句话,一双眼睛全盯在了朱拾遗身上。担心小孩子怕生,会吓着小掌柜,朱锦棉还特意柔声地问了一句:“朝朝啊,姨奶奶一看你就喜欢。姨奶奶抱抱你,好不好?”
“好呀。”小掌柜是有点小动物的本能的,颇为擅长“拍马屁”之道,立即向刚认识的姨奶奶伸出两只小手臂。朱锦棉脸上笑意更甚,也是伸出手臂,将小胖墩抱了起来。
朱锦棉今年不过四十岁,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和三十岁差不多,硬说一句“双十年华”也不是不行。寻常和朱鹿韭走在一起,不认识的还以为是一对姐弟。
朱锦棉有先天气病,几乎每个月里都要病一场。朱余容在旁边看着朱锦棉纤细的身形,连忙提醒了一句:“你可得小心,这小子胖着呢。”
“哪里胖了?”朱锦棉没好气了一句,“我还觉得瘦了呢。你是他阿舅,你可得宠着他呢。”
朱余容当即被噎住了。他想起了穿越前刷过的一些短视频:“有一种瘦,叫姥姥觉得你瘦”。大概就没有姥姥是觉得自家的宝贝孙是胖的吧?
朱余容只能向朱锦棉左右侍婢示以眼神,让她们机灵点儿,别让朱锦棉真的受了累。
武梅姜一直站在朱锦棉身边。她饶有兴趣地将朱余容上下打量了一番。本想客气规矩夸奖两句,最后却是昧不了良心,只叹出了一句话:“真真好样貌。”
武梅姜不由得感慨:这般恣逦瑰艳的好样貌,换成寻常的孩子,即便不是元庸,都要闯出不少事情来。好在朱鹿韭有得能耐,能帮这个弟弟摆平这些事。倒是不妨碍。
武梅姜为朱锦棉高兴。光是一个可爱懂事的孙儿就能让朱锦棉心情好上许多,何况还有这样漂亮的人儿,整日在眼前晃。武梅姜身为女人,再清楚不过美好的男儿对女子心情的影响了。武梅姜衷心地希望朱锦棉心情好了,身体应该会好上一些。
众人跟着朱锦棉回到花厅。朱锦棉将孙儿抱在腿上坐着,然后问起了老姐姐的近况。
朱余容回了一句“阿娘身子骨健朗。我走后,那边产业都交给了阿娘料理,虽然辛苦,却不会寂寞”。
朱锦棉愣了一下,惋惜地轻叹:“该将阿姐一同请来的。我早该赶那混账出去。真是让他坏了我姐妹相聚的大好良机。”
武梅姜闻言捂主口鼻,轻声笑了声。在他们这群老姐妹眼里,朱锦棉是有些孩子心性在身上的。要不然,当年不会被曲友安那渣男骗得那么惨。好在运道没有破尽,捡了一个好孩儿,也是叫旁人眼红不已。
朱余容心道自家阿娘醉心修炼,对京城这个权利漩涡可提不起兴趣。他很是无奈地向朱锦棉解释了一句。然后,他十分顺杆子爬地支持朱锦棉将渣男赶走。
武梅姜在一旁听了,无比的唏嘘。心道这个小的和那个大的一样“狠心”。果然是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时。曲友安当年仗着一点才华七分姿色两处害人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会有今天的落魄吧?
“那好吧,那就赶他出去。”朱锦棉对渣男早就不耐烦了。以往是看在养子的份上,才让这厮生活在眼皮子底下。现在连孙子都有了,朱锦棉忽然觉得自己一个做奶奶的“老妇”,那层“面子”已经不需要了。
朱锦棉对身边站着的一个穿着浅绿色织棉的婢女下令道:“夏鹭,你去安排。”
这名叫夏鹭的婢女是朱锦棉身边的大婢,相当于小朱门半个管家。夏鹭领了命令,很快退了出去。
朱拾遗乖乖巧巧地坐在姨奶奶的大腿上,手里捏着下人快手快脚清洗干净送上来的红凤爪藤的花朵。一大盘花朵,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花蕾堆得满满的。柔嫩的花瓣入口即化。花不是浓香的花种,入口比蜜糖还要甜蜜。嗜甜的朱拾遗立即甜得眼儿眯眯,十分满足。
朱锦棉又开始询问朱余容,这一路舟车劳顿,身上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歇一歇。等到了晚饭会有人去唤他的。朱余容想着自己一路风尘,朱锦棉身体弱,还是不要以现在的状况和她多呆的好。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要梳洗休息。
朱锦棉立即吩咐朱管家带朱锦棉去休息。他在小朱门的居处,早在朱鹿韭透露了消息,朱锦棉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就在朱鹿韭院子的隔壁。两间院子还有一道门互通。
朱余容想要将朱拾遗一起带走,但是朱锦棉舍不得刚到手的孙子,硬是将朱拾遗留了下来。朱余容倒不担心朱拾遗在这边受委屈,见实在抢不走人,只好将朱拾遗留下。
待朱余容带着紫奴,跟着朱管家从小花园的拱门走了出去,武梅姜对朱锦棉开起了玩笑:“我看你要忙起来了。”
朱锦棉笑着问道:“怎么说?”
武梅姜笑道:“你这个‘小儿子’长得这么俊气,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打探,来上门做媒的。”
朱锦棉闻言容光焕发。虽然朱鹿韭有说过这个弟弟长得好看,朱锦棉也猜不着朱余容能好看到这种程度。她这满宅子的鲜花美景都被朱余容给艳压了。朱余容往小花园里一站,整个院子都黯然失色。就是他们府里被称作“禹阳十景”的那些副龙藤都争不了朱余容一分艳丽。
朱锦棉被渣男耍了一个大跟头后,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破除迷障”,不再为世间男子的美色所动。直到朱余容出现在她视野里,她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十分离谱。她终究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可爱漂亮的男孩子依旧能叫她挪不开眼,深深地受吸引。这是纯纯的对“美”的喜爱,无关性别。
朱锦棉终于明白了老姐姐朱婉霜字里行间对小儿子婚事的担忧,不论谁有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儿子,都会担忧不已的。她不禁唏嘘了起来:“我家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优秀,我去哪里找来人配他们呀!”
原本跟着朱锦棉一起唏嘘的武梅姜,瞬间侧目:这老姐妹是在忧愁么?分明是在自夸自家果树上的果子比别人家甜!
武梅姜第一次发现,自己打小认识的这个姐妹,竟然是个这么“虚伪”的女人。她咳嗽了一声,推荐道:“我家有很多外甥女,个个都是铿锵玫瑰,最心疼你家小二这样容貌俊秀的上佳男儿。”
朱锦棉:“……”且不说大姐朱婉霜提及过,小儿子喜欢男人,不能祸害无辜姑娘;就说武家那群英雌,一般男人哪里消受得住?朱锦棉清楚得很,朱余容看着绵软,其实是个十分顶针的人,不可能向武家的姑娘服软的。武家姑娘想要驯服朱余容,不大可能。
何况,武家的姑娘向来是招赘的多。而朱余容牵扯到太多的秘密和利益。朱锦棉清楚就是朱鹿韭嫁出去,朱余容都不可能。朱余容不可能入赘,只会像自己当年一样——招赘。
朱锦棉笑笑,把实话拿出来说道:“我家小二是要招赘的呢。”五煌国,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甚至元庸喜欢元庸都不是稀罕事,成亲也没什么妨碍。反正法律上规定了,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只要不是同姓为婚就是合法合情理的。
武梅姜闻言恍然,更加唏嘘:“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真是便宜他们男人了——我家里也有很多外甥,个个巴不得能赘出去呢。”
朱锦棉再次无语,这武梅姜还真是不死心。只道好姐妹这句话确实没错,武家备受族中女性“压迫”的少年郎们,确实个个都巴望着能赘出去。可惜,偌大京城能叫武家儿郎入赘的人家真没几个。这么一看,朱余容作为炽手可热的大都督朱鹿韭的弟弟,还真是武家儿郎眼中的“上佳人选”。
朱锦棉挂在嘴角的笑意忽然尴尬了起来。她忽然发现,好姐妹说的这些话可能不是在闺房打趣,而是认真的。
朱小掌柜两手拈着花骨朵,大眼睛眨巴眨巴,不大听得懂两位奶奶辈的女士的话题。
“我们还是来谈谈梅英书院吧。”朱锦棉连忙换掉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