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多日,何家一行人终是抵达扬州。
何君怜望向马车外繁华景象,内心百感交集。
此时的扬州一如平日般熙熙攘攘,街上贩卖声、叫喊声不断。
上一回来此还是跟随着姨母,而如今……
真是岁月蹉跎,不见踪迹。
马车缓缓驶向扬州驿站。
只见,驿站门口似有一众人在此等候。
为首之人身着紫色袍服,绣有鹤衔灵芝之图案,腰间由金銙固定,颇具威严。
往来百姓皆离他远之,眼含鄙夷之态。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狗眼!”
男子身旁小厮颇有谄媚之态,一改平日卑躬屈膝,瞬间直起腰板上前唾骂。
“哎,颇不文雅。”只见他轻抚下巴胡须,右手朝前摆动,身后小厮便立刻上前将此前之人抓住,狠狠拖了下去。
郎君边被拖走边骂道:“放开我,刘耀你个狗官,强强民女残骸百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呵呵。真是自不量力。”他一脸轻视,头也不回。
蝼蚁又怎能撼大树呢?
“简直岂有此理!”
萧纪衡全然目睹此过程,愤愤下了马车,朝驿站处走去。
只见他双手交叉背后,眼神高于对面之人的额角,犀利道:“刘刺史好大的口气啊!本官竟不知此人犯了何罪,惹得刘大人这般狠心!”
“大胆,怎么跟刺史说话呢!”
刘耀未曾发话,身旁小厮又抢先一步,满是凶神恶煞得指着眼前之人。
听此口音,不像扬州之地,穿着打扮无不贵气精致,刘耀深知此人定是京中贵人,惹不起。
他紧忙上前,将侍从推搡到一处,立刻谄媚笑着:“不知是哪儿位贵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
此时,何弘轩下了马车,脸上带着冷色,似让人难以接近。
“咳咳,我乃御史……”
话音未落,只见刘耀立刻低头恭敬行礼:“下官广州刺史刘耀,见过尚书大人!”
还未有回应,他缓缓抬起头,余光微视,此前之人身份便可明了。
“啊,这位便是御史中丞萧大人吧,刘某人真是眼拙,浅见寡识了!”
“你竟知道我们二人,刘刺史的消息来的可真快啊。”他转过头去,丝毫不与对视。
周旋官场多年,刘耀自是将阿谀奉承学到极致,脸色丝毫不见半点更改,迎合道:“大人说笑了,何人不知两位大人雷厉风行,广州此举解救多少州中父老,真是个清廉实干的好官啊!哈哈。”
此处一片寂静,尴尬的聚集了更多百姓。
“咳咳……大人们,一行颠簸多日,刺史府早就备好了好酒好菜,不如移步寒舍,酒足饭饱之后便可在府内休息。”
“不必了,刺史府门槛高,不是我这种小官轻易踏足之地,我等便在驿站内将就几日。”萧纪衡接连拒绝,想到这厮与姚宾之间的勾当,心中如潮水般频频翻涌,定要铲除此等奸佞,否则妄做臣子!
只见,他背手准备朝驿站内走去,门口站了诸多身材健硕之人挡在此处,不留缝隙。
“刘大人有心了,那边一同前去。萧大人也一起吧!”
何弘轩望着眼前便知晓此意,牛不喝水应按头,近日是非去不可了!
“哈哈哈,好,尚书大人屈尊进府,下官不胜欣喜,倍感荣幸,这边请。”刘耀轻微招手,门口的诸多壮汉阻挡的更紧密了,连一只苍蝇都休想进去!
这便是权势,不服从海浪的波涛,那便只能浸满水浪!
扬州刺史府。
踏入府内,映入眼帘皆是雕梁画栋之景,庭院内每一处均是参照宫中布局搭建而成,错落有致,华丽精美。
“姐姐,这是皇宫吗?”何景柔望着眼前之景,不由得感慨道。
刘耀虽走在前方,但还是察觉回应着:“哈哈哈哈,小娘子说笑了。喜欢便多留几日。”
何弘轩连忙回头,眼神充满寒意的望着她,此时莫要多嘴!
整个席间,皆是阿谀奉承之意。
何弘轩虽再三推辞,但还是拗不过盛情挽留,众人便入住了刺史府。
何君怜等人自是久坐难耐,便随女使进了提前安排好的庭院。
此处与主堂距离较远,需路过几段回廊。
刺史府灯火通明,各处皆是高高悬挂的纱制灯笼,廊中、花池边等地甚至铺满了烛台。
“好了,你便下去吧,姑娘这有我一人足矣。”迎橘趁机提走女使手中的一只灯笼,推脱她早些离去。
女使不敢有违主子吩咐,见君怜神色未变便自请退下:“多谢娘子。”
整个廊中已无外人,主仆二人自可稍作放松。
“姑娘,主君今日怕是吃醉了酒,往日里若是遇此谄媚之徒,定是唾骂许久,如今此举怕是有古怪。”
君怜轻瞥一眼,又看向四周,稍作舒心道:“这一路你可听到什么异声?”
迎橘停在原地,直立双耳听着:“似有女子在房内吟唱,难道是夜里还有献艺?”
“我们即被安置此处,自是男子不可擅闯之地,想来这些女子便是府内豢养的乐伎。”
听此,她不禁一怔,望着不远处座座光辉明亮之地,忍不住骂道:“真是禽兽!”
晚些,一婢女敲门而来。
二人还未就寝,只听屋外传来:“娘子,可睡下了吗?”
迎橘深觉诧异,连忙走到门口试探道:“这么晚了,何事?”
“主君为娘子们准备了热乳酪,娘子喝些再睡吧!”
他竟会如此好心?
凡事还需留个心眼,她起身回应:“不必了,我已睡下,这碗乳酪便赏赐给你了。”
“可是……”婢女不知所措停留原地。
“叫你喝你便喝,哪儿来这么多问题,退下吧,我们就寝了。”说罢,迎橘便熄灭了房中蜡烛,避免后续辩解。
女使只好退下,离去前嘴里还低声喃喃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乳酪,真是不懂享受。既没人看到,那我便喝了吧!”
只见她一饮而尽,满是欣喜的回了房。
主堂内。
宴席早早结束,众人均回了房,只留得何弘轩与刘耀二人在此。
“何大人,下官酒量太差,实在不能陪大人再喝了,今日且到这儿,明日再饮,明日再饮!”
只见,他晃晃悠悠站起,只朝门外走去,意图送走他。
可何弘轩丝毫未曾起身,停留原地。
他端起面前酒杯闻了又闻,放在一旁,又拿起刘耀桌前的酒壶,张开嘴全然倒入。
刘耀一怔,本是红润的双脸瞬间苍白,眼含冰霜的望着他。
片刻,他一改平常谦卑,冷言道:“尚书大人有何事便直说吧。”
听此,何弘轩毅然起身,用手擦去嘴间酒水,朝着门前走去。
他来到刘耀身旁,轻拍着肩膀道:“来此之前,国公爷曾嘱托我,有些人并非所谓贪官污吏,让我擦亮双眼,此话你我二人皆知是何意,姚宾之事我本无意牵连于你,可他接连滥杀无辜,成了拖累之人,我便不可在容下他。若你早日交出此人并管制彭城山匪,我便自请国公爷留下你扬州刺史一职。”
谁料,刘耀挣脱他的手,反而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脸奸佞的冷笑着:“事到如今我已无路可退,难道国公爷还能杀了我不成,哈哈哈哈,我身后之人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何尚书有时间管下官之事,倒不如去庭院看看你的女儿,哎呦,各个肤白如雪红润动人,刘某人颇想垂怜一二,不知岳丈以为如何,哈哈哈哈哈。”
望着他满脸流油的嘴脸,何弘轩终是难忍,奋力挣脱他的手,用尽全力朝他扇去,“你个无耻之徒,我定要手刃了你。”
谁料,刘耀侧身而去,躲开了他的大幅度动作,反倒何弘轩险些摔倒在地。
他怎肯受此屈辱!
待刘耀转身准备回屋之际,他拿起桌上酒壶朝他击打过去。
“啊,该死。”
刘耀后脑被打出血来,伤口处血流不止,淌满了手,他怒不可遏,愤怒朝他肚子上狠狠给了一脚。
扑通一声巨响。
何弘轩被踹到肚子处,全身倒在桌椅角旁,他疼痛难忍,身体似久病多日般虚脱。
他立刻蜷缩身体,双手紧紧握着肚子,额头瞬间青筋暴起,汗水似瀑布般不止。
“我呸,真是自不量力。”刘耀头晕剧烈,朝门外走去。
今日真是扫了兴,还见了血。
此时,天色已黑,整个刺史府渐渐烛光暗淡下来。
何君怜待迎橘熟睡后,起身下地,只见她熟练披上外衫,又拿出提前准备好面纱遮住双脸,她脚步轻盈,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轻轻推开掩住的屋门,朝外走去。
今日,听刘耀介绍庭院时,君怜早就得知他的住所。
已是深夜,府内众人均熟睡,正是手刃贼人绝妙时机!
君怜轻轻推开屋门,谁料门似虚掩般,还未用力气便可打开。
正合她意!
她快步来到床榻边,眼中满是恨意,用尽全力朝被子刺去。
谁料,刀刃竟落了空,君怜拔出刀,四处刺去。
她满是震惊:床榻上竟无人!
只见,身后脚步声逼近,刘耀大声喊道:“是谁?出来。”
这厮竟设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