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南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好似三月间的春风,拂过人心头时叫人十分舒适。
但云清晚却没有抬手,只答:“柳柳扶我便可。”
但裴观南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下一刻便迅速捉住她衣袖下的指尖。
肌肤触碰,一阵儿温热自指尖传来,叫云清晚心头猛然一颤,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但那手却牵得紧,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本以为喜婆会阻止,但似乎天羽习俗如此,只低声叮嘱王爷小心。
既是规矩如此,云清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任由身侧之人牵着自己。
“走吧。”
裴观南虽牵着她的手,但却没有任何过分的动作,行在她的身侧小心搀扶,似乎真的怕她摔了。
留意到身侧之人的动作,云清晚轻轻挑眉,这位王爷似乎与众人口中的他不太一样。
裴观南一路搀扶着她,行至正厅。
云威、赵希早已等在此处,而院落中,堆满了大箱小箱的嫁妆。
到底是与王爷成亲,云家再不愿意也会备好一切的。
见到裴观南,云威带着赵希立刻起身行礼。
裴观南却笑盈盈阻止两人:“不必如此,今日大婚,岳父岳母上座高堂接受拜礼即可。”
二人嘴上匆匆应和,又坐回主位之上。
云清晚被裴观南搀扶到蒲团前,一同朝云威、赵希行拜礼。
不知是否是她动作太大,盖头竟要滑落下去。
众人慌乱起来,匆忙想要去接,洞房之前新娘盖头落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就在盖头全部落下之时,云清晚察觉裴观南已出手拉住盖头后端,才没叫她面容尽露。
“娘子,小心啊。”裴观南的语气依旧柔和,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云清晚未开口,却轻轻点头。
目前看来,裴观南很正常。
懂礼、大方、没架子,还很亲和!
此时,喜婆已迅速上前来整理好盖头,继续完成了接下来的流程。
拜别父母,云清晚被搀扶上花轿,鼓乐四起,夹杂着人声,外面似乎极其热闹。
实在好奇心作祟,她悄然掀起轿帘一角,窥探轿外情景。
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街道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不可谓不热闹。
伴随着鼓乐,接下来的半日一直都在完成各种仪式。
云清晚跪得膝盖发麻,终于结束仪式被送进新房。
柳柳作为陪嫁丫鬟一直伺候在旁,待屋内人离开之后,立刻上前来替她捏腿。
“小姐,累了吧,奴婢给您捏捏!”
柳柳动作熟练,云清晚酸痛的膝盖瞬间得到缓解。
天色逐渐暗下来,柳柳却有些担心,叹了口气后还是开口小声叮嘱:“小姐,一会儿王爷来了,您千万要小心伺候,不可如同在家那般,否则这位王爷……”
今日一观,云清晚认为裴观南是个正常人,听得柳柳如此叮嘱,还是忍不住道:“我看这王爷好像也没那么叫人惧怕。”
柳柳如同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言论一般,匆忙压低声音伏在她的耳畔解释:“小姐你有所不知,这王爷面上看来温柔和煦,但其实是个心肠歹毒之辈!您一定要小心谨慎,可别惹怒了他,否则……”
接下来的话,柳柳未再言明,但云清晚却以知晓,沉声应下。
屋里安静下来,等待了不知多久,直到屋内烛火尽数点燃,屋外才响起脚步声来。
随着咯吱一声响,那纷杂的脚步声便更清晰了。
云清晚坐直身子,等待着接下来的仪式。
下一刻,喜婆夹杂着笑的声音传入耳中:“王爷,到时辰了,掀盖头吧!”
云清晚未动,却能瞧见裴观南停在自己的面前。
一杆称轻柔挑起头上的红布,她才得以看清屋中情形。
偌大的房间之中,十余个下人小心伺候在各个角落,喜婆点头哈腰站在一侧,众人目光的中央皆是自己面前的男人。
缓缓抬眼,云清晚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男子,那如同精致雕琢过的面庞,每一处轮廓清晰可见,那双眼瞳深邃明亮,正瞧着自己。
同时,裴观南也看清了她的模样。
云清晚见他嘴角生出几分笑意,似乎对自己很满意。
见两人如此,喜婆捂嘴一笑,匆忙接过身后下人手中的喜酒递来:“王爷王妃,**一刻值千金,快些行了交杯之礼休息吧。”
裴观南未言,只用指尖执起杯盏。
云清晚亦没有多余的动作,伸手端了酒杯,再次对上裴观南的眼。
二人手臂相交,距离近了许多。
此时,云清晚能够清晰闻见裴观南身上若有似无的皂角香气。
“请吧,娘子。”裴观南依旧笑容柔和、语气张弛有度。
闻言,云清晚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将手臂抽离开来。
“成了!”见两人皆喝了酒,喜婆高兴地接过杯盏,笑盈盈说起祝词来,“恭贺王爷王妃新婚之喜,老奴等便先告退,二位可切莫错过吉时,早行周公之礼。”
语罢,喜婆便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屋里只留下云清晚和裴观南。
云清晚有些不知道同面前人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只静静坐在床边。
而裴观南却似乎没什么顾虑,不急不缓在她身侧坐下,侧目瞧来。
察觉到身侧之人的视线,云清晚亦抬眼对上身侧之人的目光。
然还未待她有动作,裴观南便问:“头上发冠可重?我替你取下吧。”
说这话时,他目光依旧柔和,怎么看都不似外面传闻中的那般冷漠凶残。
云清晚并未拒绝,头上这发冠确实沉重。
裴观南动作小心,一一替她卸去钗环饰品,未有任何异样。
没了头上的沉重,云清晚身上的酸痛也缓和了些。
正欲开口,身侧的裴观南却问:“娘子今日可累了?”
他看上去温柔有度,云清晚也难以冷漠应对,但到底也没什么多余的情感,只不冷不淡答了句:“还行,不累。”
得到回答,裴观南轻轻一笑,低头看向她置于身侧的手掌。
下一刻,裴观南缓缓执起她的手。
云清晚虽是在龙虎寨那样的男人堆里长大,但到底没有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下意识想要缩回手。
但眼前一片红色,提醒了她,自己现在已替顾惜嫁作他人之妻了,面前的是他的丈夫,如此举动算不得轻浮。
早在答应替顾惜出嫁之时,她便已设想过如此情形。
左右她就是个普通的土匪,此行也是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份,贞洁什么的,她倒也不甚在意。
思索着,云清晚忍住心中的不适,任由裴观南拉住自己的手。
裴观南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只依旧面带笑意握住她的手。
忽然,他抬眼瞧来,眼眸在烛光的照耀下尤其闪亮。
在云清晚的注视下,裴观南却缓缓抬手,那绝美的面庞亦逐渐靠了过来。
察觉到面前人的动作,云清晚双眼一闭,暗道不就是夫妻之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已做好准备,却不料那只温热的手最终落在自己的额角处。
“痛吗?”裴观南问。
听得此言,云清晚猛然睁开眼,抬手一摸才察觉额角处被沉重的发冠压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来。
明白过来裴观南之前的举动为何,云清晚面色一红。
想到自己还闭了眼,面上更是立刻燥热起来。
好在此时夜幕已至,昏黄的烛火下,倒也看不出异样。
裴观南忽又笑着开口:“娘子,你长得真好看。”
抬眼,面前的少年郎笑意盈盈,眼眸闪亮。
云清晚暗道,这不就是一个正常男子吗?
什么玉面修罗、手段残忍、凶狠自私,到底是外人夸大其词了!
“只是……娘子不是云将军家二小姐吗?怎么手上如此多的茧子?”
听得此言,云清晚心跳落下一拍,匆忙收回被裴观南拉住的手。
她常年习武用枪,手上自然是有茧子的。
思索着,她答:“武将之家,我自然习武,手上有茧正常。”
“原来如此。”裴观南若有所思点头,又问,“不知娘子常用何武器?可曾带来了?”
见其并未生疑,云清晚松下一口气,答:“长枪。”
听得她答,裴观南双眸一亮:“我可否看看。”
云清晚不明所以,这人新婚之夜要看自己的武器?
虽心有疑惑,但她却未多言什么,只唤来门口的柳柳取自己放在嫁妆之中的长枪。
听到要取长枪,柳柳面色一变,压低声音凑过来询问:“小姐,你不会想一枪戳了王爷吧?万万不行,这可是灭门大罪啊!”
云清晚无奈解释缘由,柳柳听得半信半疑,但还是很快取来长枪。
看到云清晚的长枪,裴观南不住赞叹。
忽的,他回身瞧来,道:“娘子,既然如此,那你耍一段吧!”
此言一出,云清晚彻底不懂了,上下打量过自己身上繁琐的嫁衣,问:“你让我新婚之夜给你耍枪?”
裴观南回答得理所应当:“怎么了,不可以吗?”
他面上神色人畜无害,似乎极其期待。
不知为何,裴观南的神色与之前无异,但云清晚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