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清晚没有回答,裴观南再次开口:“娘子,怎么了,不可以吗?”
听得询问,云清晚抛开脑中思绪,瞧着烛火下那笑意盈盈的脸,尽量让自己的回答听上去不那么冷漠:“今日便算了吧,累了。”
倒不是今日真的有多累,而是云清晚始终觉得一身本事该用来造福百姓而非取乐,她实在不喜用自己的武器去取悦他人。
在昏黄的烛火中,裴观南缓缓起身朝她而来,靠近之时,他轻声道:“可是,我想看。”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柔和的讨好,眼眸里满是期待。
但云清晚向来都很尊重自己的武器,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我不想……”她本想直接挑明告诉裴观南自己不想耍枪,但话方才到嘴边,那之前还小心拉着自己的手已钳制住她的脖颈。
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叫云清晚难以防备,一股浓浓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你!”挣扎着,她侧目看向身侧之人。
方才文质彬彬的裴观南早已不知所踪,现在的他面上带着几分难以琢磨的笑意,正看着自己。
下一刻,他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要么耍,要么死。”
云清晚听得清楚,这几个字虽淡却带着浓重的威胁之意。
一时间,心头涌起一股无名怒火,没想到,她也有被戏耍的一日,现在想来,之前裴观南所做的一切,都是演给她看的。
“卑鄙!”挣扎着,云清晚蹙着眉吐出这两个字来。
听得此言,裴观南的手又紧了几分,浓浓的窒息感叫她说不出话来。
察觉到此,裴观南嘴角浮上一抹蔑视生死的笑,道:“所以,你耍不耍?”
云清晚能成为龙虎寨的大当家,并非只有匹夫之勇,如此情形之下,她必然不可能死犟到底。
挣扎着,她点了头。
裴观南很满意,这才彻底松开钳制住她的手。
顺畅下呼吸,云清晚没有一丝迟疑,立刻回身提起一侧的长枪,直直朝着裴观南而去。
而后者似乎早有准备,动作干净而利落地拔出墙边架子上的剑卸下她的一击。
云清晚一步未停,立刻逼近而去。
“娘子这是做什么?”裴观南一手挥剑,一手还负于身后,在云清晚的攻势下竟连发丝都没有散乱。
“无耻小人!废话少说,吃我一枪!”
云清晚并未过多解释,她向来讨厌心口不一之人,怒气之下,只将手中长枪劈得生出几声破空的风声。
“卑鄙吗?”裴观南依旧面带笑意,手上则是游刃有余地化解她的招式,“不过是想看看娘子的枪法而已,谈何卑鄙?”
“你这样满口谎言的人不配!”云清晚真是气极了,尤其面前人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的模样!
“哦?”裴观南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侧身一闪,云清晚收枪不及,新房中央的木桌砰然碎裂。
察觉到身后的剑气,她收枪往后一劈,但那剑却已悬在身前,只需再近一分,那剑便会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烛光中,裴观南悠然收回佩剑,“可惜了娘子,你不想为夫看,我却还是看到了。”
此时,云清晚才意识到,自己与其过招之时,眼前人已将自己的枪法尽数看了一遍!
“你!”攥着长枪的手紧了紧,她真想一枪戳死裴观南。
但方才已经交过手,云清晚很清楚,裴观南的实力很强,凭自己一人极难获胜。
裴观南丝毫不顾她面上的怒气,只将手中剑放回剑架之上,语气随意:“娘子枪法不错,但夜深了,改日切磋吧。”
语罢,裴观南不急不缓朝门口而去。
忽的,他回身瞧了一眼云清晚手中的长枪,语气里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娘子千万记得,以后这长枪对外人即可,可别再对着为夫了,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语罢,裴观南没再停留,拉开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云清晚气疯了,提起长枪毫不留情地劈了一旁架子上的一个花瓶。
如今,她可算明白外人为何对裴观南是那般评价了!
看来,流言会有错误,但绝非空穴来风!
花瓶碎裂声中,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脑袋试探着伸进来,小心唤了声:“小姐?”
不必猜,此时来的定是柳柳。
云清晚气得说不出话,砰地将长枪置于一旁,三两下扯去身上繁杂的婚服,也不拉被子,径直躺在床上。
而柳柳环视一圈,发现裴观南并不在此,才小心闪身进屋。
见得一地狼藉,柳柳双眼瞪得溜圆,捂着嘴巴不敢惊呼出声。
避开一地的碎片,柳柳来到床边,柔声询问:“小姐,发生何事了?王爷呢?”
云清晚虽气,但却不会将火气撒在他人身上,只答:“打了一架,走了。”
听清她的回答,柳柳惊得接不上话,扫过满屋狼藉后,才确定这话并非玩笑。
“小姐,今儿可是新婚之夜,王爷就这么走了,明日还不知道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呢!”
柳柳所言,云清晚自然知道。
“任他人说什么,我不在乎。”
但柳柳摇头叹息,手上却收拾起屋里的残局,语气中的担忧不似假装:“小姐,您既嫁了王爷,那以后一辈子是王府的人,今日得罪王爷,以后漫漫余生该如何度过?”
“我迟早会离开的。”云清晚闷闷说了一句。
此行替嫁到临安,她是要追查身世、找到亲人的,结束后,她终归还是要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山头。
不论是云家还是承宣王府,终究只是暂时的落脚之地。
然柳柳不清楚这些,只当她是气急了说胡话,立刻出言安慰:“小姐别生气,王爷就是如此的,大不了以后奴婢提醒您,莫再惹怒他就好,您到底是陛下赐婚的王妃,不比之前那些不知名姓的妾室,王爷再如何也不会对您下手的。”
云清晚没再回答,只静静躺在床上出神。
柳柳见她没有应声,压低声音唤了两句小姐后,细心替她拢上被褥,将屋里散落的杯盏碎片收拾干净后退了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云清晚却是难以入眠。
思索着,她当下便决定明日天一亮便出去查探玉佩的来处。
早日解决心中牵挂,也可早日回山寨。
至于裴观南……
想起那张脸,云清晚气得攥紧拳头,心中暗道再忍忍,待离开之时,到底要将他王府洗劫一空才解恨!
带着一腔火气,云清晚睡得并不安稳,因此第二日柳柳推门进屋之时,她便立刻醒了过来。
见她起身,柳柳顾不得收拾,三两步靠过来伺候。
“不必管我,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云清晚到底在山寨自由惯了,对于临安城这些条条条框框很是不喜。
似是见她面色不佳,柳柳劝道:“小姐,天色尚早,您且再休息一会儿。”
柳柳说话的间隙,云清晚已拿起衣架子上备好的衣物套上,动作麻利地洗漱起来。
“不了。”用帕子擦尽面上的水渍后,云清晚淡淡应了一声,“我今日有安排。”
昨夜难以入眠之时,她决定今日便出门去打探玉佩的来历。
见她将发丝绑成辫子,柳柳有些疑惑:“小姐,您是要出门去吗?”
云清晚没有多言其他,只淡淡嗯了一声。
相处这么些日子,她深知柳柳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单纯姑娘,但柳柳出身云家、两人也还没到交心的地步,身世一事也不好与其多言。
“不可。”见她没有反驳,柳柳头摇得孩童手中的拨浪鼓一般,“小姐,今日乃是您与王爷新婚第一日,理当要去给公婆敬茶的。”
听到此处,云清晚顿住手中的动作,无奈啧了一声:“麻烦。”
虽心有不快,但她如今到底还顶着云家二小姐的身份,也只能按照规矩行事。
见她没再多言,柳柳立刻上前来,将事先准备好今日面见公婆的衣裳替她换上,又梳了温婉大方的发髻。
瞧着镜中的自己,云清晚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她一个土匪窝里出来的居然也有几分富家小姐的模样了!
“王妃,前厅宴席已备好,可以前往了。”柳柳方才替她整理好发髻,屋外便有下人来通报。
云清晚未应,只起身出了屋子,在婢女的带领下朝前厅而去。
昨日盖着盖头,云清晚并未瞧见王府内景,此时才将这承宣王府看了个大概。
上至院中各处建材,下至廊间一件简单的摆设,皆是上上之品,富丽堂皇得叫人咂舌。
云清晚心中感慨,只顾着看王府内景,并未留意府中来来去去的下人。
一路行来,下人们虽忌惮着她王妃的身份规矩行礼,但离开一段距离后,眼中的嘲笑、鄙夷不加丝毫掩饰。
王府下人的种种行为,柳柳跟在身侧看得最为清楚。
在又一个下人瞧着云清晚嗤笑时,柳柳终于忍不住了。
她停下步子,高声叱责那隐在小道绿丛中的婢女:“你在笑什么?”
见被发现,那婢女提起裙角便要跑,却不料柳柳的动作更快几分,三两步便抓住了婢女的衣袖,将其拉扯到云清晚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