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和云朵本就是想给云清晚下马威的,却没想到直接被忽视了,瞬间怒气中烧。
然就算生气,赵希还是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叮嘱:“惜儿,不是为娘的说重话,如今回到临安,还是该遵守些礼节,切莫叫人看了笑话,”
云清晚很清楚她的意图,面上有些不耐。
她将长枪杵在面前,枪杆与地面碰撞生出清脆一声响。
赵希和云朵二人日日面对的都是娇滴滴的城中贵妇,哪里见过如此的女子,又被吓了一跳。
目光扫过几人,云清晚一字一句没有任何废话。
“第一,以后请叫我云清晚;第二,是你们主动接我回来的;第三……”
云清晚看向赵希,道:“我不是你女儿,你女儿是旁边那位,看在你是我爹妻子的面上,我可以唤你一声赵夫人。”
听清此言,赵希面色涨红,气得身子颤抖,怒目瞧向云威:“老爷,这成何体统!”
云清晚却不理会她,继续说着:“第四,我们乡下人就是如此,我不懂你们那些个弯弯绕绕宫心计,嫌我穷酸可以直说,不必夹枪带棒。”
“第五。”言及此处,云清晚看向云威,“你们接我回来是做什么的,如果不需要的话,我可以走。”
一番话说完,彻底堵住了几人的嘴。
赵希和云朵已经气得面色涨红,但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眼见云清晚拔腿要走,云威匆忙叫住她:“晚儿且慢。”
同赵希、云朵使了个眼色后,他安慰道:“你别多心,只是临安城中向来重视规矩礼仪,你母亲和姐姐也是为了你好。”
云清晚当然也没想真的走,云威这么一说,便停住脚步回身看去。
“是了。”赵希压抑着火气,挤出一抹笑来,“云儿别同会错母亲的意,你回来我们都高兴,一路舟车劳顿,饭菜都备好了,快些进去吧。”
“行。”云清晚轻轻点头,迈开步子朝云家内院走去,留下云家一家三口站在原地生闷气。
进了院子,抬眼一瞧,云家上下装饰得富丽堂皇,院中随意的陈设都是上好的材质。
云清晚有些感叹,默默记下值钱的东西,准备他日离开之时带着龙虎寨的兄弟们搜刮一番。
瞧得她的身影,立刻有婢女上前来迎她去宴厅。
几日都在赶路,到底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饭菜,云清晚自然不会拒绝,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饭厅,一阵儿饭菜的香气扑入鼻尖,引得她肚子一阵儿咕咕。
见饭菜摆好,云清晚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将长枪横在一边,抬起筷子便夹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
她吃了好几口后,那一家三口才慢悠悠进来,见她已经开始吃,几人面上神色都算不得好。
但估计是怕她再提走,没人再多说什么。
见几人坐下后都没有动筷,云清晚含着一口米饭含糊开口:“呲啊!不饿啊?”
从小在山寨待习惯了,她吃饭便如同男人一般,此时,嘴角还扒着一粒米饭。
“来人!”云清晚高呼一声,目光朝身后等待的下人瞧去。
“二小姐吩咐。”一婢女快步上前来,低着头语气恭敬。
“给我搞坛酒来。”平日里在山寨吃饭都下酒,如今不喝倒是不习惯了。
听得此言,婢女有些犹豫,抬眼征求云威的意见。
云威点头,示意其去拿。
得了命令,婢女没再耽搁,立刻取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坛子,靠到桌边欲将酒添进壶中。
见状,云清晚一把夺过酒坛,略有些嫌弃地开口:“巴掌大点坛子还要倒出来,怪麻烦的,不如直接喝来得痛快。”
话音未落,她便提起坛子往嘴里倒酒。
此举,不仅惊呆了赵希、云朵,连见惯了大场面的云威都愣住了。
眼见几人又瞧着自己,云清晚放下酒坛问:“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饭菜,快吃啊!”
云朵年轻,加之日日见的都是临安贵女,到底最先忍不住了:“妹妹,你……”
云清晚不明所以,脑袋轻轻一歪,抬眸瞧她。
见后者半晌不言语,她道:“你也想喝是不是,早说嘛!”
说着,她抬手提着坛子往手边的杯子了倒了酒,推到云朵的面前。
云朵见她倒喝过的酒给自己,面上的怒意再忍不住了:“妹妹,你如今回到云家,便是云家二小姐,如此模样,岂不是让云家被人笑话?”
云清晚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笑话什么?临安人不吃饭啊?”
云清晚的每一句话云朵都接不上,又气又急之间,只得将目光投向主位的云威,气鼓鼓唤了声爹爹。
云威抬手捂嘴咳了咳,斟酌着看过来:“晚儿,为父自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入乡随俗,为避免你日后被他人言语,还是改改以前养成的习惯为好。”
这话说得含糊却又明了,云清晚嗤笑一声,又抬起酒坛喝了口酒:“那大可不必,我向来不在意别人说什么,要是在意,早死在街坊邻居嘴下了。”
言及此处,她抬眼对上云威的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毕竟……从前的邻居可都骂我没人要的小野种呢!”
这话彻底堵住了云威的嘴。
见他面有怒色却又不敢发作,云清晚满意了,又抬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
就当是替顾惜那小丫头出几分恶气吧!
“你怎能对爹爹如此无礼!”云朵气极,腾得站起身来,拧眉瞧来,“如此行为,简直不堪!”
至此时,云清晚也吃得差不多了,慢悠悠放下手中筷子。
酒足饭饱,她缓缓起身拿起一旁的长枪,侧目瞧向云朵:“说得对,我行为不堪,但姐姐啊,我们到底是一类人,我不堪,你亦是。”
将目光移到云朵的肚子上,云清晚装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毕竟,如果姐姐不私相授受肚子里有了种,也就不用妹妹回来替嫁了,对吗?”
其实不难猜,云家面上说是因为云朵有了婚约不愿成婚,但其实不然。
什么样的婚约能抵过皇帝赐婚?
再者,作为天子近臣,云威就算再宠爱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为了女儿的一己私情抗旨。
但云威就是这么做了,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云朵与自己的情郎有了夫妻之实并有了孩子,导致无法嫁给身份尊贵的王爷,故而才需要顾惜回来替嫁。
这话戳到了云朵的心窝子。
她猛然捂住小腹,面色涨红,想要辩解:“你在胡说什么,你怎可如此尊卑不分,污蔑长姐?”
云清晚轻笑:“若是嫌弃,姐姐大可去找个懂尊卑的人来替你嫁。”
“你!”云朵接不上话,气得差点翻过去。
云清晚却不再停留,侧目瞧向门前等候的婢女:“困了,带我回屋。”
婢女不敢耽搁,带着她离开宴厅。
然而还未走远,云清晚便听得宴厅里杯盏落地的脆响,继而是云朵的怒骂:“她算什么东西!”
继而是赵希的安慰声:“朵儿不气,那死丫头嚣张不了几日,你别忘了,她要嫁的可是玉面修罗裴观南,以后有她受的!”
后面的话,云清晚没再听,因为不会是什么好话。
只是,自己要嫁的人有玉面修罗之称?
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不过婚期将近,她很快就会见到这位王爷的。
第二日开始,云家便开始张罗起来,处处灯孔高挂,好不热闹。
而赵希、云朵似乎是被气极了,再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如此最好,落个清净。
一连忙碌五日,便是大婚之期。
这日天色都还未明,喜婆便带着一众婢女前来为她梳妆打扮,房间里好不热闹。
云清晚打着瞌睡,任凭众人给她整理服饰,心中却有所思。
五日前,赵希虽气,还是给她安排了几个婢女,而其中一个叫柳柳的婢女性子活泼,同她说的话也多。
通过柳柳的描述,她得知自己要嫁的这位王爷不是什么善茬。
传言他脾气暴躁,手段歹毒,不论是皇帝赐的还是别的大臣送的姬妾,就没有活着出王府的,做事从来只考虑自己,从不顾及他人,是个心肠极其歹毒的人。
云清晚并不尽信,毕竟人言可畏,位高权重之人总是会饱受非议的。
但她虽不尽信,却十分好奇。
一个人要到何种程度才能被外界传成如此模样?
不过云清晚并不在意,若这位王爷与她相敬如宾,那么自己也可与其做一时夫妻,若是不然,自己也不会让他好过。
思索着,喜婆已经替她梳妆完毕,估摸着时辰,裴观南也快到了。
不多时,屋外果然响起下人通报的声音:“王爷到了!”
闻言,喜婆迅速替她盖上盖头,吩咐着柳柳搀扶。
云清晚方才顶着沉重的头冠站起身,便听得屋外扑通扑通的跪地声,接踵而来的,是下人们的问候:“王爷千岁。”
“不必多礼了。”这是一道和煦悦耳的男声。
因盖着盖头,云清晚看不到来人模样,却能瞧见一双红色的靴子停在自己的身边。
她未言语,面前人似乎在看她。
半晌,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停在她的面前,那道好听的男声再次响起:“娘子,为夫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