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的病一天天的加重,已经病入膏肓,医治无效,终于去世。大儿子为母送葬也回了家,与父商量要把葬礼办的隆重些,因为母亲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奉献最大。三太太却不以为然,百般阻拦,说这几年收成不好,人口又多,一切生活开支,社会上的人情往复也很拮据,我手中又没有钱,你们谁有钱谁大操大办!我可办不到!
这时他父亲说:“按理是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但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我们家中又有干军人的,如若走漏了风声,那可了不得!最好是不要大操办!”在葬礼的那天,还要派人四下里站岗放哨,已防鬼子袭来,听老爷这么一说,大家也以为是,就按一般葬礼入土为安了。
大太太死后还没过“五七”,就是民俗死后的三十五天,大概是以为大太太在老爷和三太太眼里无足轻重。三姨太就放出风去,说闺女这么大了,要给秀找个婆家。
秀也早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定会把她卖掉的。没想到太太尸骨未寒,她就迫不及待了。这一年秀二十二岁,天天盼着二娘回来,但是望眼欲穿,就是盼不回来。与秀最知心腹的人就是大嫂了,秀对大嫂一次次地哭诉,大嫂也没办法。只有劝慰秀要想开点,不要钻牛角尖,车到山前必有路,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护好身体,随遇而安,总有一天会有出头之日的。
起初三姨太要的身价太高,一般人家是要不起也娶不起的。这样人家的丫头,不是给人做妾就是当后娘,但还得有点家底的,眼下无人来说媒。最后降到了三石麦子(一石是三百斤,三石就是千数斤),叫现在说,千数斤麦子算不了什么,但在那个艰苦年代,庄户人家常年吃不上一顿白面,一个村中找不出三家五家拿出这么多来的!
以后,在纪台村后一里路的西刘家庄子,有一姓刘的人家,家中有十几亩地,小康家庭,因为大夫人没有生育,要说妾,为的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男的四十岁了,妇人也四十三了,眼看生子无望。所以,夫妇俩商量着要说妾。
男方的姐姐家与女方是邻村,知道秀的为人,老实忠厚,又一手好活儿,经她说和,三太太就应允了。但男方比秀大十八岁,这是不大般配的。但为了贪财图利,管秀愿意不愿意,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出来的是狼窝,进去的是虎口,秀自己越想越悲伤,我的命运怎么这样不济!还不如一死了之。想到死,但没见到生母和姥姥又不甘心,二娘又没回来。想到跑,到处是鬼子,兵荒马乱,听说通往济南的铁路沿线,到处有鬼子的炮楼,如落在鬼子的手中,那还不如死。想来想去,没有办法,真是越想越痛苦,人也一天天明显地消瘦了。白天强忍悲痛和佣人们一起干活,晚上不能入睡,以泪洗面,枕头都湿透了,心中的苦没处说,没处诉,六亲无靠,愁眉不展,忧心忡忡,这一切都被大嫂看在眼里。
一天,大嫂走娘家,回来和秀说:“妹子,今次我去走娘家,特意为你打听了一下刘家的情况,人家是忠厚人家,男的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秋收完了,冬天还干木工活,家中也富裕,尤其是大夫人一身的病,每到冬天卧床不起,有痨病(现在叫气管炎肺气肿)但为人和气,是自愿给丈夫说人的。就是男的年龄稍大点。你想我公公比三娘大多少,二十四五不止,但进门后有了孩子,这个家不全是你的了吗!强其在这个家中吃窝囊气。”
又说:“我打听的人是我邻家嫂子,娘家是吕家庄,与刘家大夫人是从小的贴心同伴,对刘家知道得清清楚楚,保险错不了。孬里找好吧,妹子!放心的去吧。再说,刘家也不敢对你怎样,哪里不如意,你跟嫂子说,以后我常去看你,你也常回家看看,咱俩以后多来往。没有别的办法,我看就这样吧,只有听天由命了。”
刘家如数支付了赎身的身价银,王家把人送到了刘家姐姐家,随身带的嫁妆就一个木头箱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送亲的人找了王家族中的俩哥哥,因明金不在家,大哥在济南,这样的情况,就是在家也没人愿意送的。又不是门当户对,又是娶小妾。刘家也是只来了一乘花轿。变了样的是秀,黑黑透亮的大辫子,被盘在头上,成了一个紧贴后脑勺上的发髻。虽然勉强答应,但心中充满了许多的忧伤和恐惧,充满了哀怨和彷徨。男人大几岁是从来有的,最不放心的是上面压着的这个正房,以后怎么相处,是个未知数。一脸的无助和无奈,心中忐忑不安的坐在轿中,那复杂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
一阵鞭炮声过,变成了新媳妇的明秀,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地被送进了新房中,脑中一片空白,一下子就瘫软在炕上,以后如何,一切都听从命运的安排。
有长想思词一首为证
思乡情,梦乡情,此恨绵绵数十冬,回乡在梦中。
苦无终,恨无终,梦里亲人醒后空,何时圆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