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来了以后,杀人放火,到处抢掠,偌大的一个寿光,无一块安身之地。老王家感到在县城也不安定,就把三姨太送回到了王辛庄子老家,把她安排在北边的东大台屋里,这是以前老爷的书房和待客的地方。门前是月台,月台的两边是牡丹,东边是大红的叫魏紫,西边是淡粉色的叫西施粉,也叫淡妆西施。真是有其花必有其人,花似其人,人如其花,花人相应,显得环境格外优雅温馨。三太太虽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是风采依旧、风韵犹存。
人们看到盛开的西施粉,就给人一种温柔淡雅、赏心悦目的感觉,见到三太太也是给人一种妖冶诱人、雍容华贵的感觉。不足之处就是有点矫揉造作,越装饰打扮越失去了自然美,倒使人有一种扭扭捏捏的反感。
不几年,三太太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块回来的还有冯妈。三太太回到家两三天还没有到大太太房中拜见大姐。其实在她心中,根本就没把大姐放在心上。但又想到,她儿子在济南王耀武处当官,看在她儿子的份上,无可奈何不得不在第三天过去见了一面。
这时,大太太身体更不如以前了,可能到了肝硬化的严重程度。按规矩和正理,她一回来就应该拜见大太太的,可小三没把大姐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一个庄户婆子,笨手笨脚,浑身土气臭气,什么也不懂,没见过世面,又听说疾病缠身,所以就更懒得见她。其实不见面更好,大太太不生气,一见这个女妖精,擦胭脂抹粉,高跟皮鞋,嘴唇摸得像猴子屁股,已经是四个孩子的人了,还妖里妖气、扭扭捏捏的手拿丝帕,捂着嘴,应应付付,勉强说了几句话。
秀很会看眼色,赶快搬来了凳子,说:“请三娘坐下!”但她似乎没听见,坐也没坐,一扭屁股就走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股坐在太师椅上,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思忖着以后怎样接管这个家,现在大姐病重,二姐不回来,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大权揽过来,一切都自己说了算,成为一家之主。
听说三太太来了,这时,合家的佣人、长工、丫鬟等下人们,都一起来叩见三太太。按规矩,三太太不叩见大姐,下人们也不来叩见她。等下人们叩见完毕,站了一地,都应付着说:“以后三太太有什么吩咐,尽管指派我们!”
三太太说: “知道了,下去吧!”说着屁股也没欠欠,那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样子,下人们对她都没有好感。此人比以前二位太太差得多了,以后做事定要小心。
三太太从大太太屋里走后,大太太气得病情更加严重,气三太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小妾得志,不可一世。又恨老爷只看人年轻漂亮时髦,不顾人的修养德行,把这样的人领回家使合家受气。二妹又没回来,自己又病魔缠身,如果这个家落在这妖精手中,不几年定会落败的。自己这些年操心费力、流血流汗经营的这个家,眼看就要完了。心中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就像坠入无边的苦海之中,昏昏沉沉,飘飘扬扬,无计可施。事已至此,听天由命,任它去吧!
三姨太回家的第二年,正是庄稼欠收之际。三太太不懂农事,她不会指派,下人们也懒得动弹。地锄的遍数少,苗出得不齐,收割不及时,播种不及时,哪能有好收成?明显的减产。
没办法,三太太先把一家大小的饮食生活大大降低了,把以前的两米煎饼改为红煎饼,是用红高粱加少许豆子摊的煎饼。到了农忙季节,俗话说,争秋夺麦,要顾很多短工割麦子,但来王家干活的人很少了。都知三太太的饭食不好,为人吝啬,又脾气不好,专挑毛病,人家都不愿意来了。王家日子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了。
这一年,也就是1939年吧,大嫂看到王家的日子不如以前,自己先把大妮子送回了家,并给她带上了少量的佣金,全是自己的私房钱,因为日子吃紧,三太太又把王妈辞掉,因王妈年龄比较大了,只留李妈一人在府上洗衣做饭,再就叫秀帮忙。这年秀已经二十一岁了,二太太还没回来,她又心生一计,打起了秀的主意,想把秀卖掉换点什么。秀听到这一消息,吓得哭哭啼啼,六神无主,恨二娘怎么还不回来,日寇骚扰,兵荒马乱,看来盼二娘回来是没有指望了。
晚上,在夜深人静无人的时候,偷偷地向大太太哭诉实情,说三娘要卖她,求娘手下留情,能否等到二娘回来再说。
大太太说:“秀,尽管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她是不敢把你怎样的!”
以后,三娘看到大太太的病越来越重,屋里需要人支使,看在大太太的面上,所以也一直没再提卖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