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四月,我出生在纪台村后不到一里路远的西刘家庄子。
这是一个不到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中大部分人姓刘,但分两个族。我们东头姓刘的据说是当地刘。西头姓刘的据说是明朝初年洪武年间,改朝换代兵慌马乱时,杀的人烟稀少,国家从山西洪桐县大槐树下迁民过来的。战乱年代,敌兵到山上看到山下有炊烟就下来再杀。据说刘家的老祖奶奶在尸堆里藏下了一个孩子。每到晚上,老祖奶奶烧上高粮粥,到死尸堆里找到十四五岁的孩子,让他喝上一顿。每天如此,直到敌兵退去,才保住了姓刘的祖先。
后来,外地迁民来到,老祖奶奶带着孩子给那大户人家当佣人,晚上母子二人在人家的柴房里睡,因营养不良,孩子还有病,叫现在医学地说法可能是肝浮水吧!一天晚上,孩子的肚子破了,从脐中流出了好多血水,地下垫了一大筐土。以后孩子奇迹般地又好了,并繁衍了刘家五、六十户人家,占了大半个西刘村。
到我曾祖父这一代是亲弟兄五人,我曾祖父最小,也最聪明,名刘永成。以前家中以农为业,没有读书的,也不懂得知识的重要,因此在社会上没有地位,也常被人欺压,他的祖父省吃俭用也要供应一个读书的,于是就叫我曾祖父从小上学,后来在淄川煤矿当过会计,又在寿光县衙当一名代书,帮人写状子什么的。照现在说或许是秘书、律师一类的小官吧。到我祖父辈,人口旺盛,排行弟兄十二个,我祖父排十一。在我小时候,人们总叫我奶奶十一妈,还有后邻
十二爷十二妈等,是一个人口众多,很大的一个大家族。
到了我父亲这一代人就更多了,没法排了,就自生自长顺其自然了。
我们这个大家是有名的医学世家,在我十二位祖父中就有九个大夫,每人一科,有专看小儿病的小儿大夫,我记得七爷爷是妇科大夫,家中开着中药铺。还有专门针灸的,有外科专治疮疡痈疽的,那时卫生条件差,长疮长疖子的太多了,又没有现在的消炎药治疗,只有用中草药。还有看骡马经的(兽医)。我祖父是眼科大夫,专看眼病,老远的人眼睛有病也来医治,常常门庭若市,遮着眼睛痛苦而来,开上药方或偏方,药到病除,高兴而归,声名宏扬一时。
每到秋收完毕,俗话说碌碌顶了场院门,种上了小麦,大秋作物都晒干了入了仓,花生入了囤,老人们都带个凳子,在场院的空地上,扒麻的、搓麻绳的,手中不停地干着活儿,但拉的呱都离不开本行医学。你说这种病这样治,他说那病那样治,相互交流,相互切磋,取长补短,共进技艺。这在旧时代的农村来说,是一件乐事,也是一件好事。
旧社会的说法多子多福,但也不尽然,我祖母生了六个儿子四个女儿,人丁兴旺是个好事,但也是个沉重的负担。在旧社会医疗条件极差的情况下,不能治的病太多了。如水痘、麻疹、伤寒、鼠疫、脑炎等,秋后流行的细菌性痢疾,连现在最好治的肺结核那时都治不了,白白看着致死命亡。所以生得多活下来的却很少。我父亲弟兄姐妹十人中,只剩下了六个,三男三女:我大爷刘家年,我三大爷刘家修,我父亲刘家治,还有三个姑,父亲最小,哥姐都叫他五弟。
人多了是要分家的。以前人们分家有些不合理,不管下面人口多少,都是按每个儿子一份家产,一个宅院,一样多的土地。我父亲兄弟三人分家,每家五六亩地(大亩一亩等于三市亩)。我大爷家与三大爷家人口多,也是分一样多的土地,父亲和母亲只俩个人也分五六亩地 (我是后来二娘
生的)。
父亲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人又勤快,夏秋收成一后,人们都没有活干了,袖着手在太阳旮旯里休闲,父亲却人勤手快闲不住,冬天又干起了木工活。家中人口少开支就小,又加上父亲做木工所得的收入,所以不几年日子就富裕起来。
我大娘没有生育,自进刘家门儿花女花没见一个,还一身疾病,尤其是气管炎非常厉害,天气变冷就感冒,一感冒就引起气管炎,肺气肿,咳嗽不止,十天半月的下不来坑。在旧社会无儿无女是被人岐视的,自己没有,老来只有从兄长家过继一个,以便接续家中的烟火,这也是万不得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