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气氛,低到了极点。
慕邺不开口,这些跪着的大臣们也不敢率先说话,只能沉默的低着头,静静的等着慕邺说话。
慕颜是慕邺最爱的嫡公主,她刚刚还训斥了他们,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作为公主更不能对朝中之事评头论足,可是她在为成婚前,都在圣上的身侧,与他一起处理政务。
朝中几乎都有传言,若非慕颜是嫡公主,她要是嫡皇子,那储君之位,可就非她莫属,还会有当今太子什么机会?
她如此圣宠,可是除太子外,其余皇子所不能比的。
自家女儿已经事先堵了他们的口,慕邺也无需再发什么威严,虽然心里知晓他们此次来的目的,还是得问上一句:“诸卿,此来何意啊?”
“启禀圣上,臣等此来,是为了四皇子昨日被洛大人出手所伤一事…”
为首带领的大臣作揖恭敬着,当他眼睛飘到站在慕邺身后那三双冰冷的目光时,不由的身子一惊,后面的话说的的都有些不利索:“不…不知…不知圣上…有…有何定夺?”
慕邺冷淡的声音,自口中而出:“诸卿也看到,洛卿的手臂也已然折断,此事乃是皇室之中的家事……”
“圣上!皇家无小事,洛大人作为臣子,怎么能出手伤皇子呢?这就是以下犯上!何谈家事?”
“是啊圣上!洛浔作为驸马,还任有官职,按照规定为驸马者不能任官,还请圣上罢黜洛浔大学士一职!”
慕邺不语,此刻内心泛着怒火,一旁的慕晰已经听不下去:“她是三皇姐的驸马,自是皇家中人,无论是皇家的女婿还是官职都比四皇兄要高一些,怎么是以下犯上?洛大人已然自断手臂为四皇兄赔罪,你们还想怎么样!”
“六皇子,驸马终究是皇家的外戚,怎可与皇家子嗣平等?更何况,洛大人作为驸马还有官职,本就是圣上破例而封,她早该辞官,只用安心呆在三公主身边就可!”
慕颜周身的寒气愈浓,她沉着一张脸,想要开口却被洛浔按下下来,慕晰咬着牙继而道:“朝中的哪位驸马,不是受祖上蒙荫,出身世家子弟而得以世袭罔替?若如诸位所言,那他们的父辈是不是也得辞官?”
他反问的众人纷纷不知该怎么接话,慕晰冷哼一声:“说到底,你们不就是欺负洛大人出身寒门吗?若她出身世族,你们是不是也不敢逾越前来逼宫!”
“六皇子你!”
“晰儿!住口!”慕邺甩袖,将欲要上前的慕晰拦了下来,他愤然怒视着那些大臣:“驸马不可做官,然已有先例,也不是洛卿这里破了规矩,你们不需用此话来堵孤的耳朵,孤还没有昏聩到这个地步。”
“圣上!臣等不敢,只是洛大人仗着三驸马的身份,又仗着自己的官职在都城中,在四皇子府中行如此胆大包天之举,实在令臣等惶恐啊!”
“那你们想怎么样?是想让孤要洛卿与颜儿和离?是要孤罢黜了洛卿,将她逐出都城流放才能平你们之怒吗?”
慕邺怒极反笑,只是他的笑透着令人害怕的冰冷:“你们是在威胁孤吗?”
他冷笑着怒视那人,那君主身上的威压,逼得刚刚说话的人,喘不过气来。
洛浔目色暗淡,看着那些急于将自己踩在脚底下人的嘴脸,果然如慕邺所说,他们死咬着这件事情,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连慕邺也只能,用自己的皇权来威慑他们,才能堵着他们的口。
身旁搀扶着她的佳人,此刻身上的寒意连她都能感觉到,她美目冷冰冰的直视着那些,逼着慕邺想要让她们和离,想要她不在是三驸马的那些人们。
洛浔知道,慕颜心中已然是怒不可遏,她现下抓着自己的衣袖,已经在掌中揉皱,有一股力似要将那拽着手中的衣袖,狠狠撕碎。
若不是她紧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只怕下一秒她就得冲上前去,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踹方才说这话的人一脚。
“臣等惶恐!”那些大臣异口同声,齐齐跪了一地。
“放着有用之人不得重用,只因她是驸马,就得淹没才能,孤没有那么愚昧!”慕邺怒喝着这些跪着的大臣们,手指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尔等不思朝中重政,因此事前来逼宫,我看你们是想反了!”
“臣等不敢,圣上明鉴!”
“不敢?你们在威胁孤,想要孤的公主成为笑柄,想要皇室的脸面丢尽!”慕邺气极,竟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啊,既然说驸马不可任职,那那些世袭罔替的驸马们,他们的父辈也不需要再朝中做官了,孤这就下旨,将他们一个一个罢黜!”
他一句话,就让那些大臣们哑口无言,只能一味的嚷着圣上三思,连连磕头。
那些驸马们的父辈,都是世族最大的根基所在,敢动他们,还让他们知道了是这几个大臣来逼宫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这些人还能活着吗?
动了他们,可就是直接动摇了这些抱团的世族大家。
慕晰这才跪下来:“父皇息怒!他们也只是想要为四皇兄讨一个说法,言辞过激并非想要累及其他驸马之族,若父皇真罢黜了他们,只怕朝廷动荡,到时候小事变大事,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是啊!六皇子所言甚是,臣等之罪,不该逾越干扰圣上家事,请圣上息怒,恕罪!”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孤满足你们,顺了你们的意啊?”慕邺冷笑摊手,那些大臣的头低的更低了,自惭形愧的连连摇头。
“请圣上三思!臣等知错!”
洛浔看着这一切,突觉此刻慕邺也并非完全把握不了世族,难怪作为九五之尊,能登上这位置。
用他们的话,将他们的军。
慕颜松了口气,看来此事已经有了定局,她紧握袖中的手才得以松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怕,父皇会为了堵住世家的口,让她和洛浔和离,以此来让这些人不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怕,洛浔会被流放,她会与她分离。
原来摆在她们前面的,不止一个慕旭,还有那么多的人,还有那么多不是可以凭借她的身份,她的权利,就能决定的事情。
那些,才是她们日后时时都要面临的困难。
“既是如此,尔等还要继续问责吗?”慕邺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他也不用再继续动刚刚的念头,还得趁着他们被威慑住,快速敲定此事。
“臣等惶恐!听凭圣上圣裁!”
“洛卿已然自断手臂赔罪处罚,然事关皇子之事,也不是断臂可解决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是该好好沉淀性子,还需再多多历练,贬洛浔大学士之职,任翰林侍郎。”
慕邺深吸一口气,以此渐渐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意,伸手抬了抬示意慕晰起来:“此事起因,也实属误会,乃六皇子所见,一时错意导致,罚其紧闭府中半月,尔等可满意?”
既然慕邺已经息怒,没有在动那些驸马的父辈主意,洛浔的官职也已经被贬,事情的起因也是六皇子会错了意,此事不会再闹大了。
圣上已然给了台阶,他们顺着下就是了。
“圣上圣明!吾皇万岁!”
风波已过,洛浔靠在马车内,这里的气氛却比刚刚还要安静冷上几分。
原是身边的美人不语,从刚刚拜别慕邺他们,到出宫的这条路上,她一直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慕颜将她的衣袖卷起,那条断了的手臂僵硬的垂在洛浔的身前,她不懂如何接骨,又怕洛浔在耽搁下去伤情加重,到时候连握剑都握不稳了。
在宫中疗伤,有不稳妥,若是来的太医知晓了她是女儿身,哪怕是更危险。
眼下只能寻得几片竹板固定住她的手臂,在用布条缠上,等到了公主府,在让洛月为她好好医治。
慕颜冷着一张脸,手却极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将洛浔的手臂缠好,只是在系结的时候,一直忍着疼不出声的洛浔,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闷哼了一声。
慕颜的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刚想怨这人,她却靠在了她的肩头,脸往她的脖间蹭近了几分,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殿下,我疼。”
“疼,还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慕颜抿唇,她虽怨她不爱惜自己,可是她心里明白。
洛浔这样做,也是为了她。
“若非如此,难道殿下,想与臣和离吗?”洛浔埋在她的脖间,幽幽说着。
要不是她的气息,在自己脖间温热呼吸着,慕颜都觉得她此刻声音虚弱缥缈,仿佛下一刻,她就要虚弱的昏过去。
“我怎会愿意?”慕颜咬着下唇似心中忐忑:“阿浔,刚刚父皇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当真,有些害怕。”
“臣不会与殿下分离……”洛浔轻声应着,她察觉到了这人心里的后怕,头靠在她的肩头,都能感觉到有些轻颤。
洛浔嘴角轻勾:“臣现在被贬了官职,俸禄都没有以前多了,还要顾着雅阁和王迁的铺子,臣可得抱紧殿下的大腿,还望殿下能接济接济,臣这每月只能拿微薄俸禄的小官吧?”
她作为驸马,每月宫中还有额外的奉银予她,虽被贬官职,可还是任前端的重臣,俸禄也不至于微薄,雅阁财力慕颜也曾调查过,能在都城立足多年,积蓄定是厚实的。
慕颜心中明白,她有此一言也只是想要缓和她心里的后怕,想要逗她一乐罢了。
心里的埋怨与害怕,消散了不少,慕颜轻笑:“就…为了这个?”
洛浔听她轻笑出声,就知道她心情已经好些了,另一只手自慕颜腰后环上,鼻尖轻蹭着她白皙如玉的脖子:“还要守着这么好的娘子,不能让人抢了去。”
心中一暖,慕颜巧笑嫣然:“接济可以,不过也需有凭证往来的,驸马是不是该给些甜头?”
洛浔身子一僵,什么甜头?
她坐直身子,眼前人双眸眼含秋水,情愫不言而喻,红唇微勾浅笑此刻十分诱人。
喉间不由自主的轻咽,手还未抚上她的脸,那脸就自己贴在了她的手中,那双眼睛勾人心魄,神色妖娆抚媚。
心念一动,小鹿直跳。
冰凉的手指轻抚过她的红唇,忍不住想要接近慕颜,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亲吻慕颜,她的香气,她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心间。
让她如痴如醉,让她沉沦无法自拔。
她已不似从前那般生疏稚嫩,她已学会如何主导着自己,一步一步跟随着她的频率,她的步调。
洛浔的吻温柔缠绵,就好像在尝一颗水嫩饱满的桃子,将那香甜嫩滑的果肉含入嘴里,口齿厮磨惹得慕颜身子不住微颤,忘情的轻吟自口中而出。
传入洛浔的耳中,她只觉心跳似鼓,那般强烈的击打跳跃着。
她紧揽着慕颜的腰身,怕马车的颠簸会撞到她,使她更加贴近自己。
而慕颜则是环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上一次在马车里,她匍匐在她的身上,马车的颠簸,让洛浔有几次,脑袋都撞到了车厢。
呼吸缱绻,难舍难分,洛浔的理智已经渐渐被这缠绵的吻而覆灭。
那香甜的桃汁流入,洛浔喉间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只觉甘甜。
她脑中的情意渐渐欲浓,而那不安分的罪魁祸首还在不断的挑起她心中的火。
洛浔喘着气,自牙关将它顶了回去,在那香气弥漫之中,不留余地的缠绕着她。
慕颜只觉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满满的都是此刻洛浔对待自己的方式,温柔且霸道。
看来,都让她学会了,她就会一一都用在她的身上。
这只小狸猫,还真是…让她情动不能自制。
直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两人才不舍分开。
慕颜只怨,怨这段路太近,都未有尽兴。
却也庆幸,幸这段路不远,否则她只会更忍不住,欲往深层而去。
两人呼着气息良久,彼此滚烫的脸渐渐散热,洛浔抿着那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看着慕颜那红唇,此刻更是诱人。
她眼含笑意,似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微微歪头轻笑:“殿下,这甜头够吗?”
慕颜一愣,竟被这小狸猫调笑到了,她舔唇好似在回味,片刻后,那环着她脖颈的手用力往下一压。
洛浔被她一带,又是两唇相触,感受到唇角慕颜的柔软划过,她快要再一次沉浸在里头。
可惜下一秒,她的嘴角就传来疼痛,一股腥甜自嘴角蔓延进口中。
洛浔嘶了一声,慕颜这才放开她,她的唇上也有她的血。
愣愣看着慕颜,又贴近,舌尖轻柔的舔舐着那伤口,自又将血咽入喉间。
直到洛浔的痛感消逝,她才放开了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魅惑人心的语气,自红唇而出:“这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