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点小趣味将她对自己的方式,都回给了她,但是这殿下,怎么还记仇呢?
那日她震惊情急之下才咬伤了她,看来是真把她咬疼了。
疼得,直到今日还记着。
慕颜扶着洛浔下了马车,刚行至府门口,就撞见了风风火火要出门的上官晴。
她见到二人先是一愣,在看到洛浔的手臂眼里闪过担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般重?”
上官晴知晓今天洛浔到宫中免不了一顿处罚,但按照眼下慕邺要用到她,况且殿下也进宫了,定能将此事压低,只是没想到罚的这般严重,看起来是断了手臂。
“我没事,他们不依不饶,我就自断手臂还被降了官职,六皇子抗了一半责任,才得以了结。”洛浔耸肩不在意的说着。
没想到一边的慕颜瞟了她一眼,上官晴对于慕晰抗了一半责任感到不解,她解释道:“事出六弟一时会错意,才导致事情变成这样,不过他身子虚弱,没有罚什么皮肉伤,只是禁闭府中半月,那些人也不再揪着不放了。”
洛浔补充道:“他还想着把罪责都揽在他一人身上,也说要断臂,他上次的伤,好像才刚好。”
此事已毕,上官晴心中的担心也松懈了下来,不过她没有想到,那六皇子竟能如此好心:“这六皇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坏的,和慕曜他们不一样。”
她话落,方见洛浔嘴角的隐约有一处伤痕,蹙眉指了指那:“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洛浔抬手抚上自己的嘴角的伤处,身边的人却忍着笑不作答,她咳了一声,有些尴尬:“这…这是我吃东西不小心咬破了…”
上官晴若有所思的点头,但见慕颜目光柔柔,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洛浔,心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干笑了两声,让洛浔下回吃东西不要那么心急。
慕颜见她如此急冲冲的似要出府,疑惑道:“你这是要去哪?”
“昨天应了六皇子相邀,在都城里转转。”她说完,看着慕颜那不明意味的神色,她无奈着:“我是见他知礼还是谦谦君子,人也不坏,我想去和他说清楚,我并无意与他成婚,让他将心思放在别家姑娘身上,无需错付时光。”
“如此也好,你和六弟说清楚了,你们之间也不用那么尴尬。”慕颜浅笑附和。
“只是……眼下还有一事,令我有些烦恼。”
洛浔看她皱眉,似有些许烦躁:“何事?”
上官晴抿唇,心中莫名的情绪令她自己也有些不解:“五公主来了,我与她讲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相陪,她好像…有些生气。”
那日在宫中,洛浔看到了暗处的慕宁,那眼神和冷脸的慕颜有的一比,简直青出于蓝胜于蓝,令人不寒而栗。
她估计也是听到了慕晰邀请上官晴相游,而上官晴还答应了,才会如此生气。
洛浔想到这,看着上官晴那不知为何的样子,有些想笑:“你且放心去吧,五公主这有我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慕宁会生气,但是现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慕晰要罚禁闭,半月后在找他说明白又得拖上一段时间,这才是让她最苦恼的。
现在要趁着他还未禁闭,赶紧找他说明白。
上官晴放心下来点头,对她二人作揖:“如此就有劳二位替我说说,我并非故意敷衍,改日再找五公主赔罪。”
上官晴说完就出了府,虽然慕宁在生气,可是慕颜还是放不下洛浔的伤,得赶快找洛月医治才是:“你的伤……”
“殿下放心,臣会叫小月来接上的,她医术很好。”洛浔见慕颜还是有些筹措放不下心,柔和一笑:“殿下先去劝劝五公主吧,她这般年纪的女儿家最是容易多想,臣这真的不碍事。”
“嗯,那你若有事,让欣儿速来传话。”
见洛浔点头答应,慕颜这才放下心来,往上官晴住着的院落而去。
一袭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正站在上官晴院落中的兵器架旁来回徘徊。
这些兵器平日里,都有被上官晴握在手中习练过。
她抬手抚摸过一件件兵器,待抚过那银色长枪时,她停顿了下来,手也不自觉的握了上去。
这上面,好似还有上官晴手中残留的余温,倒不觉得枪身触感冰凉。
上官晴的枪法,是都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她最擅长手持一柄银枪,在沙场两军对垒间,来回穿梭,将敌方一一刺与挑飞马下。
枪若游龙,翩若惊鸿。
慕宁的手指,不禁在长枪上细细摩挲,她的眼神盯着这把长枪眷恋良久。
久到都不知道慕颜,已然悄然立在院外的门口,静静的看着她。
她那眼中的情愫,是慕颜未曾见到过的神色,她心里明白,这小五或许是对上官晴有所不一样的情绪。
慕宁抚摸着那银枪许久,那长枪都快要被她抚摸的生了热,片刻后她才恋恋不舍的松开,眼神又落在了那一旁石桌上,摆放着一叠精致的桂花糕。
她走至桌前,盯着被上官晴咬了一半的那块桂花糕,心下一动,素手轻捻,将那半块桂花糕放入嘴中细细品尝。
她这一幕,让慕颜突然回想起,当日在品珍楼里初见楚玉妍,当时齐然就是吃了楚玉妍剩下的另一半橘子。
那时候的齐然心里有楚玉妍,可是不敢言说,也不敢表明心迹,那如今的慕宁也是这样的吗?
当真如她和洛浔所想,慕宁是喜欢上官晴的?
可是上官晴心里,却是林启言。
许是感受到院外有道视线一直盯着她,慕宁才愣愣侧头望去,就见一身红衣锦裙的慕颜,立在院外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她才回过神来,将那举着还有一点桂花糕的手,无措慌乱的放在身后:“三…三皇姐…安好。”
她就像一只,显露了自己的心思,却不料被人抓包了,变得手足无措的小白兔。
慕颜目光柔和了些许,挂着一丝浅笑走近她:“不用藏着了,皇姐都看到了。”
“我…我就是有些饿了,不想…不想浪费。”她说着,紧张的将那手上剩下一些的桂花糕,放在了石桌上:“皇姐也尝尝吧,这是我自己做的。”
“我知道。”慕颜说着自坐在了一旁,伸手捻起一块放入嘴中,入口清甜不腻,难怪上官晴会说好吃:“你每次都是自己亲手做了桂花糕,才来见上官晴,倒也不怕她吃腻了?”
慕宁目光沉了沉,站在一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抿嘴声音有些落寞:“我还不太了解她喜欢别的什么,我只知道她喜欢…吃桂花糕,她说好吃,所以我……”
慕颜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慕宁这才坐了下来,她笑了笑看着慕宁躲闪的眼神:“阿晴为人随和,喜欢的东西也多,慢慢相处吧,日后你一定会了解的。”
“可是…她不知何时又得回西境去了。”她眼眸微垂声音有些低落。
“暂时应该回不去,西境那里还有上官老将军坐镇呢,不比南宫晟棘手。”慕颜说着,就看到慕宁听了这话,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她心里突然有了想要逗一逗这小妹的心思:“怎么?你不想她回去吗?”
慕宁愣愣点头,声音幽幽:“她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如今她在都城,自是希望她能…能多呆一段时日,可我知晓,她不想被这里被父皇束缚着,她心中有自己的一番远大抱负,我不该奢求过多,不该多耽误她的时间。”
“宁儿,你应该知道,去西境愿意一辈子驻守边关的说法,只是用来搪塞父皇予她的婚事,她若非作为边境守将,也是想要在都城,想要在我们大家身边多留一些时日的。”慕颜语中不忍。
她其实也希望,上官晴不用那么殚精竭虑,不用那么提心吊胆。
若非身为上官家的女儿,手握兵权被父皇所忌惮,她本也可像那些贵女一般在都城安然无恙,无忧无虑的。
可与她探讨诗书趣事,可与她一同游玩美景山河。
沙场刀剑无眼,她每次出征虽有获胜,但是身上也一定留下了不少的伤口。
记得少时,她也是那爱惜自己的小女娘,如今对这些都已看淡了。
“她想多留在这里一些时间,是因为…因为想多一些见到…林启言吗?”
慕宁心中有些酸涩,可是出口却带着寒意,她幽幽叹道:“她们的感情,人尽皆知,就如皇姐和姐夫一般,是人们口中一对十分般配的良人。”
“她们的感情是好,都城内也有不少传言,可是两个当事人都未曾明言,谁知是爱慕还是挚友呢?”慕颜看着她的手紧捏着自己的裙边,那裙边皱的好似都要被她撕裂开来。
见她微愣,手上动作一顿,慕颜撑着头,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见你这模样,是不想她二人在一起吗?”
慕宁心中一惊,忐忑的说不出话来:“皇姐…我……”
“你…喜欢上官晴?”
慕颜挑眉歪头看着慕宁,一点一点放大的瞳孔:“你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皇姐只是从未见你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过,不管是皇祖母圣诞一舞,还是面对六弟相邀上官晴时那么急切想要阻止,以及赛马时你不顾一切都想要争到第一,只为了让上官晴答应你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慕颜起了一丝调笑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没想到你对一个人那么亲近,亲近到都可以吃同一块糕点了。”
慕宁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渐渐耳边也变得异常灼热,她神色慌乱,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只顾着将心思都放在上官晴身上,怎么就忘记了,三皇姐与姐夫这般聪明的人,怎么就会看不出她的心思用意。
慕宁紧张的说话都结结巴巴:“我…我…皇姐…我只是…只是……”
她实在解释不了,心中害怕三皇姐会责怪她,眼里瞬间起了一层水汽,双腿猛然一跪在地,声音颤抖:“皇姐…我知道身为女子,身为公主不该动这样的心思,可我…可我什么都不想要,上官晴…就是我唯一奢求的,想要的,我可以放弃公主的身份,我只想呆在她的身边。”
慕颜撑着头,手指敲击着石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可你要知晓,上官晴作为手握兵权的大将,她的一生都在刀尖上,她的生死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而你身为公主,你的婚事以及未来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不是你一句轻而易举的放弃公主身份,就能安然呆在她身边的。”
“我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徒有公主之名也是会被父皇,用来和亲或者指婚笼络政权,若我身来就是一枚巩固权利的棋子,那为何不能在此之前,就由自己随心决定一回?”
慕颜心中愣神,她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内敛含蓄的慕宁,心中竟然有这般强烈的思想,想要掌控自己命运的勇气。
慕宁看着有些惊于她方才一番言辞的慕颜,她眼中变得坚定起来:“我一直将皇姐视作榜样,我也努力想要成为像皇姐一样的人,可以有能力去决定自己的事情,可以有朝一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在是空有公主之名的棋子,若这公主的头衔到头来成了我的枷锁,我不要也罢。”
没想到,这小兔子那么有胆量。
看来,上官晴对她而言,真真是最重要的。
“宁儿,你的心思如此,可我们还不知道上官晴的心思是否也一样,这条路,你注定有些难走。”
慕颜起身,想要伸手扶起慕宁,但却被慕宁抓住双手紧紧握着:“身为女子走这条路就已然注定艰难,我又何怕多一些困难?”
慕宁仰头看着慕颜那张清冷好看的面容,看到她眼里的欣慰,慕宁就知道她的心意打动了慕颜,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恳切:“皇姐,就让宁儿试一试吧,若她心里没有这想法,我也就死心了,若她有,那即便豁出我性命,我也丝毫不会畏缩退却,我会与她并肩而立,与她执手共度难关。”
慕颜叹气,她自是希望慕宁能追求到自己的幸福。
她儿时过的不大如意,备受冷落还时常被别的姐姐哥哥欺负。
她与自己失去慕邺疼爱时,何尝不是一样的?
如今看着她眼里的决绝,听着她坚定的言辞,她像极了自己。
她如今心里对上官晴的执着,就像她对洛浔是一样的。
“好宁儿。”慕颜扶起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见她笑的灿烂,慕颜也不自觉的跟着起了笑意:“这才像,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