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胭脂,上好的胭脂。”
城南人潮如织,有人在街头卖艺、有人挑着扁担卖东西,也有人在一方角落里瘸着腿行乞。
迎面走来两个小孩,一大一小,哥哥带着妹妹出门逛街买东西。
“哥哥,我想吃糖葫芦。”小女孩看到糖葫芦,垂涎欲滴,拉着哥哥的手要买。
“不行,你最近吃了好多甜的,牙齿都要掉光了。”小男孩无情道。
小女孩见哥哥不依,便不再迈动步子,拉着哥哥的衣袖撒娇道:“哥哥,我想吃,今天吃完这个后面几天我都不会吃甜食了,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软绵绵的,还拖长了尾音,任谁听了都受不了。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出意料的,小男孩领着妹妹去买糖葫芦了。
纭初看着两人,觉得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缠着哥哥去逛街的场景。
都过去了好多年了。
“姑娘,前面这家就是。”春华指了指前面的店铺,道。
纭初抬眼望去,看到了“香雪坊”三个字。
在她还是徐令微时,脸上的胭脂都出自这家,部分时候都是身边的婢女来采买这些的。
她也曾来过一两次,次数不多,那掌柜的应是对自己没印象。
纭初拾阶而上,刚进入店内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时间刚刚好。
“这个月有什么新品?”老妇人坐在一边问道。
只见那老妇人穿着深褐色的衣服,端坐在凳子上,面前摆了上百盒胭脂,每盒胭脂的颜色香味都不一样。在老妇人旁边还站了一个人,是店里的小厮,正向老妇人介绍那些胭脂的特性。
纭初往那边扫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走到掌柜的,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都有哪些胭脂,可否都让我看看?”
那掌柜的一听,打量了一下纭初,随即一脸谄媚样,“姑娘请这边坐,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我现在就叫人去拿。”
“要轻薄的,颜色不要太艳的。”纭初道。
在等待的过程中,纭初走到那老妇人身边,仔细地听着小厮介绍。
“夫人喜欢穿深色衣裳,可以试试这个颜色。”纭初拿起面前的一盒胭脂,对老妇人道。
那老妇人抬眼看了一眼纭初,脸色骤然变黑,细眉紧蹙,低声道:“你是……”
纭初笑起来,说:“我叫纭初。”
老妇人心下了然,将视线落在纭初手里的胭脂,站起来拉着纭初的手,道:“姑娘手中这盒胭脂的确不错,这个,我要了。”老妇人对身边的小厮说。
之后那老妇人又在纭初的推荐下买了好几盒。老妇人离开的时候拉住纭初的手,热泪盈眶,很是感激。
那妇人离开后,纭初也买几盒便回去了。
回到王府,纭初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的回房休息了。
其实不然,纭初在屋里把要逃跑的路线全画了下来。阔别三年,长安城变化许多,加之有些地方早已记不清,为了能成功逃脱,她必须做好万全之策。
路线图已经画好,一切等上元节。
正月十五,上元节。
长安城内灯火通明,彩灯高悬,街上人潮如织,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展示在纭初面前。
纭初披着浅蓝色的薄氅,整个人都裹得紧紧的,只露出鞋底的小尖尖,她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感叹道:“长安果真是天子脚下第一城,实在繁华,这些都是我未见过的。”
谢煊没骗她,还真将她带到了城墙上看烟花。即使在长安生活过十几年,但上城墙上看烟花,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细雪,烟火绽放,给雪都染上了颜色,雪花落在纭初的鸦睫上,在灯光灯照明下,纭初眸子上水色潋滟,稍稍一眨眼,破碎又动容。
谢煊看着身侧之人,舒展眉头,心头一片柔软。他忍不住抬手,就在要碰到纭初的脸时,他顿了顿,随后又将手收回了。
纭初看着他收回的手,也才回过神来。
她刚刚在想什么?怎么觉得……
纭初转头看向烟火,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心跳。
而站在一旁的谢煊,也在努力抑制,他怎么……老是控制不住想碰她。
“王爷。”纭初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侧身问谢煊,“我听说长安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虹桥了,今日那里还有灯会便更热闹了,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即使已经长大了,但纭初这话说的有些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在请求父亲去玩一样。
谢煊相求这个比喻,眉眼含笑,抬手摸了摸纭初道头,笑道:“可以,不过今日我要守值,让春华带你去。。”
纭初:“是。”
“春华,走。”纭初跑下城墙叫了春华一声。
两人似小孩般玩闹,在人海中穿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万物无声,谢煊的眼中只有笑着往前奔跑的纭初,不过转眼,纭初便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虹桥离城墙还有些距离,他自然看不见她。
纭初跑着,不断地往身后看春华,今日人多,她只要跑快一些,春华便追不上她,那她便有机会逃跑了。
“哎呀!”一女子喊了一声。
纭初身上吃痛,顿住身子,没顾那喊叫的女子,想要继续跑,突然一个人往前抓住了她手腕。
“还想跑!撞了人不回道歉吗?”
声音有些耳熟,纭初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男人穿着锦衣华服,眉清目秀,面容俊俏,鼻翼上还有一颗痣。
纭初愣神,随后又立即低头,不让男人看清她的面容。
“姐!”徐修诚惊呼,握住纭初的手都在发抖。
他松手扣住纭初的肩膀,“姐,真的是你吗?”
这时刚刚被纭初撞到的女子也走了过来,惊讶道:“令微,真的是你!”
纭初看向她,才发现这人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姐妹——长孙舒。
她怎么和徐修诚在一起?
但眼下不容纭初多想,因为春华追上来了。
“二位认错人了。”纭初把徐修诚的手掰开,匆匆往前跑。
在分别之际,纭初转头看了一眼两人,发现长孙舒和徐修诚抱在一起,纭初眉头皱了又皱。
她的好姐妹怎么和自己的好弟弟在一起了?!
“姑娘!”春华的声音让纭初不得先把这件事放下,抓紧一切往前跑。
就在要进入巷子的时候,纭初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是谢煊。
他嘴角带笑,眉目传情,像是在家等孩子回家的父母。
纭初渐渐慢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她收拾好呼吸,缓缓走向谢煊。
“王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只差一点,城外已经有人接应她了,只差一点她就可以离开长安了。
谢煊看着纭初因为跑步而变得通红的脸,喉中生涩,哑声道:“听说有人跑丢了,我来寻一下。”
因着这句话,纭初本就通红的脸更加红了,红色急速蔓延,布满了脖子耳朵。
“刚刚人多把我和春华挤开了,长安城大,我寻不到路了。”
纭初的声音极小,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谢煊上前,握住她的手,搓了一下,纭初觉得暖和了不少。
“以后要是找不到路了,就问这些摊贩,他们都知道楚王府怎么走。”谢煊指着两边的摊贩道。
纭初看向其中一处,才发现那人看着像是寻常摊贩,但双臂孔武有力,在往里看一眼,竟挂着一把砍刀。
“这是?”纭初故意问道。
“他们都是楚王府的人,平常都扮成小摊贩,以便不时之需。”
原来是这样,纭初了然,想着下次逃离的时候要避开这些人。随即她又想起刚刚到事,若是这些人都是楚王府的人,那么刚刚自己跑的过程全被这些人瞧了去,那谢煊岂不是都知道了。
“姑娘!”春华气喘吁吁地跑到纭初身边,弯着腰道:“姑娘怎么跑的这么快,叫奴婢好一顿跑。”
她喘了口气,跪下身子,冰冷的地板将她的衣裙都沾湿了,春华低头对谢煊道:“王爷,奴婢知错,奴婢真的追不上纭初姑娘。”
纭初能听得出来,春华的声音都在发抖,她害怕谢煊。
谢煊低头看向她,眼睛像是染上了一层黑雾,脸色也不太好,“回去领二十大板,既然追不上纭初,那以后就去厨房干杂活吧。”
纭初听到这话心头一颤,连忙向谢煊求情:“王爷,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过错,要罚便罚我罢,还请不要连累无辜之人。”
谢煊抬眼看向纭初,不为所动。
“王爷,春华兢兢业业,把我侍奉得很好,其他人我用不惯,还请王爷手下留情。”纭初对上谢煊的眼神,心中一阵发怵。
“好,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便由你来替她还。”说着谢煊像发了疯一般把纭初扛到肩上,面无表情地往楚王府回去了。
烟花绚烂,河中有不少花灯,五颜六色漂亮极了,但没人在意上元之美,全都将目光落在楚王和他肩上的女子身上。
再过不久,楚王就要有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