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繁华,天色压不住宫门前灯火敞亮。
火光高墙交错出的阴影处,站了一个人。
玄色袍子和所处幽暗相和,那人险些湮在黑暗里。
在他身后,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上前一步,看着宫门口脸色难看上了马车的祁王,支着臂膀不解地摩挲起下巴。
“宗主,这祁王鬼鬼祟祟在这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送柳大小姐?”
随即又自顾自恍然大悟。
“噢~难怪他把柳青云给打发走了!啧啧啧,心计颇深呐!不过休妻的不是他吗,这是唱的哪出啊?”
身旁人淡淡的目光朝他一扫,司乙立马闭上了嘴,更加迷惑。
平白无故的,宗主这又是干嘛啊?!
温长亭音色依旧淡淡,但泛着些许凉意。
“是和离而非休弃,管好你的嘴。”
司乙:?
这重要吗?
现在重要的难道不是他们在这等了这么久,最终却只瞧见个和离夫妇的八卦吗?
而且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为什么宗主要亲自来盯啊?!
把跟着李家那小公子,啥都没干还长胖三斤的两个暗卫调一个来不成吗?
“不过宗主”,司乙又道。
“看方才情境,柳大小姐多半对祁王还余情未了啊,祁王也并非如早前所探知的对柳小姐憎恶至极,反倒还有些迁就纵容,依我看,他们多半会和好,但是……”
“怎么看出来的?”温长亭募地一问。
“啊?”
“我问你”,温长亭凉薄的目光再度落在他身上:“怎么看出她对祁王余情未了的?”
司乙莫名奇妙:“这还不简单?她打他呀!她一个官员之女,不是由爱生恨,怎么会不顾人伦纲常去打祁王呢!”
司乙说完,看见自家宗主常年面瘫的脸上慢慢浮上点疑惑,眉头微蹙。
“打才是爱吗……”
司乙: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家宗主暗自领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他也不敢问,于是把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了下去。
“听探子说,今日宫宴梁烨那厮闹了一通,把品声楼的事儿告到了御前,估计明日整个京都就要传开了,宗主,咱们要不要警告下梁烨,我怕他再闹下去又把皇帝的目光惹到表小姐身上去。”
马车已然远去,温长亭面色寡淡地看了一阵,而后转身离去。
“不用管,回头有他哭的。”
“啊?”司乙摸不着头脑。
说实话,他很不喜欢宗主这种把话说一半的习惯,但谁让他是宗主呢,又打不过。
众所周知,暗卫只需要服从命令!
司乙安慰了自己一下,随即立马小跑着跟上温长亭,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宗主~您跟我讲一下嘛,为什么?”
*
京都打起了口水仗,柳青山被骂得很惨。
意料之中,她觉得没所谓。
反正这里不是她的久留之地,她总要走的,天高海阔,京都的口水仗也打不到她。
比起这个,先找她爹把卫惊弦的事儿弄清楚更重要。
柳青云自升为户部尚书后忙了许多,她在主府一连住了好几日,这才终于逮到个和她爹秉烛夜谈的机会。
柳青云对她此举甚是感动,觉得女儿如此看重自己,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无比欣慰。
“女儿啊,怎么想起和爹座谈呐?”
柳青山看着她爹脸上快要溢出来的父爱,就知道他绝壁听不懂弯弯绕绕,干脆开门见山。
“爹,秦王殿下楚旭,就是林九。”
柳青云闻言,突然高深莫测地愣了一会儿,柳青山以为他想起来了,正要开启接下来的话题,就听他后知后觉问了一句:“嗯?林九是谁?”
柳青山:……
憋半天出个哑屁。
她深深叹了口气:“林九就是我之前在陇西时的玩伴,我不是总在您跟前提他吗?”
柳青云豁然开朗:“哦~是他呀,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他没死,陛下将他养在民间,后来接回京都了,秦王妃小产一事就是他救了咱们全家。”
柳青云:“竟有此事?!”
柳青山正色:“投毒一案凶手并非那个上吊的丫鬟,那是秦王殿下找的替身死囚,带毒的香囊确是我亲手给秦王妃的,爹,是卫月影害我!”
柳青山脸色变幻莫测:“那如今,咱们又能如何呢,她被祁王护在心上……”
柳青山瞅了她爹一眼,见他的担心真真切切,这才步入正题。
“爹,卫将军谋反一案由您告发,卫月影对我恨之入骨,而今又处处有人因此事找我们麻烦,我在京都名声尽毁,我想不通,您从不是抓尖要强之人,为什么会把卫将军一事查得如此清楚?”
柳青云低下眼,痛心地摇了摇头:“朝堂之事,你就不要管了!”
“爹!”柳青山一把握住他的手。
“如今我与祁王和离,他手上的户部尚书又因我而失,若是押宝,还不如压在于柳家有救命之恩的秦王殿下身上!实不相瞒,秦王殿下找过我,他说要查卫将军一案!”
柳青云陡然看向她,脸上难掩震惊,他眉头紧拧,不安地唉声叹气。
“卫将军一案已是板上钉钉,他又何必再去查!”
柳青山也跟着语重心长:“朝堂之上,凡与卫将军有旧者,都心觉此事可疑,秦王殿下更与其有忘年之契,又怎甘心看他死得不明不白!”
柳青云低下头,闭着眼不住地摇头,柳青山静默看着他,书房沉寂下来。
良久后,柳青云终于颤声叹了口气,他起身,到桌案旁的匣子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柳青山。
“当初不知是谁留了这封信给我,里面清楚记载了卫将军谋反的所有举措,我原本不信,结果根据信件所述稍微探查了一番,却发现卫将军果然在暗地筹备,即便爹爹一生庸碌无为,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他……唉!”
柳青山把信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果然,卫惊弦谋反之举好像完全在报信之人的视线下进行,信件上巨细无遗,比起机缘巧合,更像是请君入瓮。
好像一个局。
而卫惊弦用九族陪某人玩了场过家家。
而她爹,即便知道事有蹊跷,可卫惊弦都上钩了,他也不得不咬钩。
事情复杂了起来,柳青山不免胆寒,她把信件揣了起来,打算找机会交给楚旭,也算完成了他的交代。
背后人手眼通天,这趟浑水她和柳家是决计不能去蹚的,她接下来得好好想想怎么顺理成章离开京都,她有预感这里即将大乱。
柳青山跟她爹强调了一下,后面只管冷眼旁观,不要再卷进类似的事件里,这才拜别了人。
往自己房里去时却依旧忍不住想信件的事,她莫名觉得焦灼不安,进了自己屋子,正要关门时却被赶来的清水急急制止。
清水手里也扬着一张信纸,二话不说往柳青山怀里一揣,上气不接下气道:“快看!出大事了!”
又是信纸……
柳青山还没来得及头痛,捡起信纸一看。
……
靠!安王楚牧衡说得知了柳青山和离,要在十月前赶赴回京,向皇帝求娶她!
这什么疯子!
柳青山一时难以置信,挣扎道:“清水,你觉得他若真的求娶,陛下会答应吗?”
清水好不容易缓下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用这口气掐灭了她的希望。
“小姐!京都人都知道!陛下从没拒绝过安王殿下任何请求!注意,是任何请求!”
柳青山:……
她其实知道,京都素有传言,如果安王想要太子之位,也没现在祁王秦王相争的局面了,皇帝对楚牧衡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柳青山扶额,这一天天的事儿过分精彩,她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这不是让她来历劫的吧?
她想死!
清水还在焦急地等她发话:“小姐,怎么办呐!”
柳青山头痛欲裂,双手抱头狠狠揉了几把头发,发髻霎时凌乱不堪。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她撇开门,坐到了榻上闷头沉思,清水关了门,落座在她对面。
柳青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梳理自己当下的处境。
现在皇帝要求她十天一进宫,她没有正当理由,肯定没办法在楚牧衡回京前离开。
她不可能私逃让柳家获罪,也不愿意过东躲西藏的逃亡生活。
那目前要考虑的问题就是,能否在楚牧衡进宫前劝住他,或是万一皇帝答应了楚牧衡,她要怎么回绝?
现在她和楚萧已经和离,什么兄嫂之类的话想来是拴不住楚牧衡那条疯狗了。
自己要拿出什么筹码,才能让皇帝舍得对楚牧衡说个不字呢?
她额头在桌案上不停轻磕,悔不当初。
要是中秋后再和楚萧和离,就没有这么多屁事儿了!
等等……即便已和离,是不是依旧能拿楚萧当挡箭牌?
可京都人都知道他们闹掰了,即使她表现得对楚萧至死不渝,貌似用处也不大。
不过要是让大家觉得楚萧对自己也余情未了,是不是名正言顺了?!
届时皇帝也不一定有话说……值得一试!
但这实操起来也不容易,且有风险,她思来想去,忽地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看向清水。
“丫头你说,有没有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我在一个月内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
小剧场
司乙:她打他了!她不是爱是什么?!
柳青云:这瓜直接喂我嘴里,我能不吃?!
柳清水:永远走在消息最前线呢。
柳青山:勾引楚萧或是找个人嫁了?
温长亭:合适的人……是指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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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