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护卫在楚府大宅正门口的镖师赵武问道,他耳朵动了动,皱了皱眉头,“是我多心了还是......”
被称为“李哥”的李四嗤道:“赵兄弟,你多想了,别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当个不得了的事情。许是野猫、野耗子、黄大仙之类,怕他个鸟。”
“再说了,以我兄弟的武功,还怕那些小毛贼吗?”李四想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啐道,“总镖头也是,派我兄弟来为他女儿看家护院,真是瞧不起人哩。看家护院,哼,我李四什么时候为人看家护院过!本来应当是在护镖的路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现在却站在这里吹风,老大没意思!”
赵武被他吵得有些心烦,他一时也有些分神。
突然间,只听门外“砰”的一声响,赵武与李四当即对视一眼,赵武会意,悄悄透过门缝往外瞧了一眼,却没见着人。
“这也没人啊,什么声音?”李四性子急躁,当即拉开门户,向外探出身子,扫视了一圈,别说人影了,连野猫也没有。李四嘴里嘟嘟囔囔骂着,赵武也向外瞧着。
二人都只留意着门外,却没看见,两道黑影与夜色融为一体,无声无息攀上围墙,施展轻功落地,行走之间只如风声,再无其他声响。
只见那两道黑影逐渐逼近赵武与李四二人身后,二人却毫无察觉。
赵武心下有些焦躁,他呢喃道:“不对、不对......”
赵武一边说着,他的手也慢慢扶上腰间刀把。
“有个鸟的不对,哈哈......”李四笑到一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形如鬼魅的手紧紧从身后捂住李四的嘴,刀锋疾如闪电,划过李四的脖颈。
“刺啦——”血液飞溅,溅落在赵武的脸上。
赵武登时大骇,他急欲拔刀,手腕却是一疼,毫无知觉之间,原来已有人将赵武手筋挑断!
只见赵武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便也被人捂住嘴,一刀封喉。
那两道黑影终于显露了身形,那原是身着黑衣两位蒙面人。
赵武与李四的尸首被慢慢放倒在地,未发出一息声音。那两名黑衣人迅速将楚府大门打开,霎时间,一队同样打扮的黑衣蒙面人无声无息潜进楚府。
黑衣人中的首领打了几个手势,余下人迅速明白其意,各自四散,向楚府各方潜行而去。
......
“阿贵,阿贵,来添些烛火!”程老管家唤了阿贵半天,却无人应答,心下有些气闷,不禁骂道,“这厮又去哪里了,明日定要禀明老爷,将他赶出府去。”
他虽这般说,可还是扬声叫道:“阿贵!”
等了半天,却还是不见人影。程老管家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向房门走去。
此时厢房内灯影昏暗,程老管家老眼昏花,着实是两眼一抹黑,他摸索着向门口走去,却只听“啪嗒”一声轻响,好像无意间踩到了水潭中去。
“什么东西?哪里来的水泽?”程老管家心下疑惑,好不容易摸到了提灯,将其点燃,往面前一照。
“砰!”提灯轰然落地,程老管家骇得连滚带爬,向后跌去。
程老管家踩到的不是水泽,不是雨水,而是一滩浓稠的、自门外渗进门内的滚烫鲜血......
程老管家大惊,他如槁木一般的手在空中颤抖得不成样子。
“咔哒——”房门被轻飘飘地打开,阿贵的尸体正倒在门前,后背一道入骨的刀痕,直露出森森白骨。阿贵充血的眼睛紧紧盯着程老管家,似乎还伸出一只手来向程老管家求救。
他死不瞑目。
“是人,还是、还是鬼......”程老管家涕泗横流,他几乎以为是被少爷害死的男男女女来找他索命。
“不是我......别来找我......是、是少爷......我是迫不得已啊!”程老管家跪地求饶,可没有人会可怜他,正如他对那些冤死的孩子也一样无动于衷。
两个黑衣蒙面人闪进房内,闪着寒光的刀刃抵上程老管家的脖颈,刺出两道血痕。
“带我们去找楚鸿飞。”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开口道,他又将刀锋往前送了几寸,程老管家哪敢动弹,忙点头称是。
“走!”
程老管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颤颤巍巍走出房门。
他所经之处,遍地尸首。程老管家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偌大一个楚府,怎么顷刻之间变成了活生生的炼狱了呢?
一声惊呼惨叫传来,一个侥幸躲过杀戮的丫鬟正提着裙摆,拼了命地向府外跑去,却被当胸一刀,开膛剖腹。执刀之人冷眼看着血流成河,宛若修罗在世。
怎么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楚鸿飞今夜格外敏感,他隐约听见些叫声,他不禁发怵:“夫人,你、你听到什么了吗?似乎是有人,在、在叫......”
“尽说瞎话,自个吓自个。”王灵犀驳道,“你真当我二人房外那些镖师都是吃软饭的?我可告诉你,我永福镖局的名声可不是吹嘘得来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洋洋洒洒,似乎毫不畏怯,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壮胆。
正当王灵犀叙话之时,程老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老爷,夫人,老奴有些要紧消息,要向老爷夫人禀告。”
楚鸿飞皱了皱眉,与王灵犀交换了个眼神。
这时候,有什么要紧消息?往日里,程老管家可绝不会来打扰主人。
“有什么要紧消息,明日再说吧。我与夫人已经歇息了。”楚鸿飞扬声道。
王灵犀攥紧了手帕,将手帕揉搓得不成样子,自己却浑然不觉。
“老爷,实在、实在是要紧事,耽、耽误不得啊!”程老管家的声音,明显地带着颤,楚鸿飞当即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
“容后再议!”楚鸿飞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放在手边的匕首。
“老爷......啊!”随着一声惨叫响起,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撞开,那堂皇门户登时碎成遍地木屑,程老管家直直扑倒在地,心口被捅出了个窟窿。
血流蜿蜒,一直流到楚老爷的脚边。
楚鸿飞大惊后退,王灵犀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勉强扶住楚鸿飞,这才稳住身形。
“什......什么人,胆敢夜闯我楚府!”楚鸿飞一声厉喝,色厉内荏。
回应楚鸿飞的,只有缓慢的、如同招魂铃一般摄人的脚步声。
黑衣蒙面人首领欣然踏入门内,如同戏弄猎物一般,向楚鸿飞拱了拱手:“楚老爷,不请自来,打搅了。”
“镖师呢、我镖局那些镖师,都到哪儿去了?!”王灵犀只一照面,便能闻到那群人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她已然不顾自己的夫人架子,几乎等同于大喊大叫了。
“镖师?”那黑衣人侧了侧身,将门外景象让了出来。
楚鸿飞与王灵犀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门外十八名镖师尸体,尽数被堆叠在一起,竟成了一座小型“京观”。
“无事不登三宝殿。”那黑衣人首领颇为戏谑,“在下前来,请楚老爷与楚夫人——”
“下黄泉。”
他话音刚落,腰间佩刀便登时出鞘,只见那刀锋狭长略弯,锋刃如雪。甫一出鞘,森寒嗜血之气扑面而来。
楚鸿飞抖如筛糠,不能自己,牙关发颤:“绣......绣春刀,你们、你们是锦衣卫!”
“楚老爷好眼力。”黑衣首领报以一笑,“奉督主之命,特来取楚府上下一百二十八口首级。”
楚鸿飞“扑通”一声,当即跪倒,他一边向那黑衣人叩头,一边求饶道:“我......小的有、有金银万两,愿、愿奉予督主,求您开恩呐!”
他一边磕着头,可一边却斜着眼,睨着那黑衣人首领的动向。只见那黑衣人首领似乎胜券在握,毫无防备,楚鸿飞陡然暴起,手中匕首掷出,直奔黑衣人而去。
“郎当——”刀刃相交,那黑衣人眼尖如鹰,提刀便击,正撞至匕首最薄弱之处,不过瞬息之间,匕首应声而断,碎成两段掉落在地。
何其锋利的刀!
楚鸿飞一击不成,却仍有后着,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冷笑道:“司礼监刘公公许诺保我楚家平安,神机营听闻风声必定赶来,大人何必赶尽杀绝,反断了自己的后路?”
“方才小的说楚家有金银万两,若大人愿收,小的双手奉上,只买我夫妻二人同我小子三条人命,还望大人垂怜。”
“无奸不商,无奸不商啊。”那黑衣人首领似乎格外感叹,“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刘公公倘若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似乎也不会善罢甘休。”
“多说什么!立取他性命便是!”这一声又尖又细,楚鸿飞登时一愣,再也无法自持。
他晓得那道声音是谁。
“李公公,李公公!”楚鸿飞双目充血,困兽犹斗,“是您将小的引荐给刘公公的,你......”
“你这奸人,不忠不孝,愚蠢至极,胆敢欺骗俺家公公。冯指挥佥事,速速取他首级,回去交差吧。”
那锦衣卫指挥佥事冯默山闻言,当即提刀,要向楚鸿飞砍去。
王灵犀早已吓得昏了过去,楚鸿飞知死期临头,暴喝一声:“锦衣卫无缘无故,暴虐残杀,你们回去又有什么脸面交待!”
“谁说——是锦衣卫啊?”冯默山摇头道,“江湖群盗嫉恨巨富楚家已久,于永熙二十八年九月十五日晚,入府烧杀抢掠,手段残忍至极,楚府上下一百二十八人无一活口,锦衣卫奉命捉拿盗贼,捕得盗贼十八人,现已伏诛,以安民心。”
楚鸿飞力竭倒地,他再无分毫力气,事到如此,他字字泣血,悔不当初:“早知如此......早知如此......麟儿,麟儿呢?”
“您家少爷?”冯默山拍了拍手,他的手下当即抬出一具尸体来。只见那人当胸一条刀口,观其面容,赫然便是楚麟!
“麟儿,麟儿!”楚鸿飞目眦欲裂。
“便让在下——”冯默山一振刀刃,向前逼去,“送您一家三口,齐去地府团圆吧。”
......
小春在山石中躲了很久,他等来的不是楚麟与猎犬,而是一队黑衣人匆匆而过,持刀屠杀楚府中人。
楚府中一位奴仆向园中奔去,想要躲开追杀,却被活活钉死在山石前。他胸腔中喷涌出的血,越过山石的罅隙,溅到了小春的脸上。
刀锋穿那人胸腔而过,距小春仅有半丈之遥,堪堪在小春身前停下,小春呼吸几乎为之停滞。
生死一线。
幸好那名黑衣人并未发现小春,在杀死那名奴仆后,便转身离去。
过了良久,哭喊声与惨叫声堪堪停息,一阵诡异的静默声之后,一阵火光自楚府某处燃起,直冲天际。
待到黑衣人尽数离府,小春这才从山石中走了出来,他蹲坐太久,双腿早已发麻。
小春是害怕的,可他遥遥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摇曳的、吞噬一切的耀眼火光倒映在小春的眼睛里,小春的眼睛从未那样亮过,火光撕裂了夜幕,也释放出了小春心中压抑已久的恨。
小春笑了。还是一样的梨涡,一样的漂亮,他笑着向火光处飞奔而去。
小春的耳边是热烈的风,他路过的是尸横满路,血流成河,可小春只向前看。
他奔走在生与死之间。
火光最盛处,乃是楚鸿飞与王灵犀的厢房。
厢房内,楚鸿飞与王灵犀早已死去多时,而他们身边,是匍匐在地,竟醒转过来的楚麟!
他竟没有死,那当胸一刀,竟没能杀死他,楚麟仅是昏迷了过去。当他再醒来,却已置身火海。
楚麟动弹不得,只能环顾四周。他的身边,是死不瞑目的父母,与内脏横流的猎犬。
那只狼犬吞食了太多的血肉,如今也一并还了回来。
火海沸腾,楚麟已无暇为失去双亲悲伤,他折磨过太多的人,他满身罪孽血债累累,他把死亡当作值得玩味的乐趣,如今终于轮到他自己,他却竟胆寒得发抖。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楚麟声嘶力竭,他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火光,摇摇欲坠的房梁,他再也端不起分毫架子,原来低到尘埃之中,他也这般狼狈,“我有黄金万两,谁来救救我......”
突然之间,浓烟之外,似乎有一道瘦弱人影出现。
楚麟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但他不放过任何一丝求生的机会。
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以往在他手中死去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多么想活。
他也想活。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他甚至说“求”。
那道瘦弱人影只顿了一下,便冲进火海中,穿过浓烟,抓住楚麟的臂膀。
他明明那般瘦弱,却在那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直将楚麟这样一个青年男子拖出厢房外。
“砰——”在楚麟和那人逃出厢房的那一瞬间,厢房瞬间倒塌,付诸火焰。
楚麟死里逃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个溺水之人重获生机。但直到这时他才想起,那道瘦弱的人影是那般熟悉。
“小......小春?”楚麟知道,那就是小春,“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小春转过身来,俯视着楚麟。
他们的角色好像在顷刻之间便发生了调换。这些年来,楚麟才是那个主导者、上位者、虐待者,而小春仅是承受者。
而仅仅是一瞬之间,居高临下的却变成了小春,而楚麟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成了任人宰割的案上鱼肉。
“小春,多谢你,真是多谢你,你救了我......我、我今后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小春。”楚麟流着眼泪,抓住小春的衣摆,“小春,我们走吧,楚府有很多钱财,我们带着那些金银逃出金陵城,我们去一个、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们好好的、好好的......”
小春俯视着楚麟,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八十四道鞭痕,你说那些鞭痕碍眼,便将我伤口重新撕裂,敷以药膏,生不如死。”
小春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当胸烙印,皮肉焦死,你便用炙火银刀生生刮去腐肉,美其名曰不破不立,不死不生。”
小春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因我试图逃跑,你便指使那条狼犬扑咬,两道最深齿痕,深可见骨。”
小春面无表情,每平静地说一句,楚麟的脸便苍白一分。
“对不起......对不起小春,我是、我是想同你玩......小春,我......”
“你利诱月溪出卖我,又用三锭金元宝,逼我目睹残杀惨剧。”小春续道。
“那位姑娘,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因和我说了句话,送了我一个香囊,你便挖了她的眼睛,将她的眼睛......盛在锦盒中,‘送’给我。”
“那位老婆婆,助我逃离楚府,你便将她抓来,命令你的那条狗,活生生将她开膛破腹。”
“凡曾对我露出一点善心之人,你皆要他们死在我的眼前。”
小春说到这里,他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发怒,他只是对着楚麟,露出了一个笑来。
就像楚麟曾经对他那样。
楚麟这时才发现,小春的笑,原来也可以那样残忍。
“不是的......不是的......”楚麟想向后爬去,可他怎么也动不了,他只能仰视着小春,同一条摇尾的狗一般,向小春乞怜。
“少爷,你却也对我好过,你送了我一支金钗——”小春笑得越来越开怀,他从鬓发间将那支金钗摘下,在楚麟眼前晃了晃。
“对、对!小春,你看,我对你好过的,我是对你好的,小春,我是很喜欢你的呀小春!”楚麟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生机在前,他激动得痛哭流涕。
“小春也很喜欢少爷赏的这支金钗。”小春笑着,话锋一转,“可小春命贱,配不上这样名贵的东西,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还给少爷,最为妥当。”
楚麟尚还没明白小春的意思,突然之间,却只感到左眼一阵钻心剧痛!
“啊!”楚麟惨叫出声,他的左眼血溅如泉,竟是小春攥着金钗,直直刺入楚麟的左眼。
金钗在左眼眶内不断搅动,血肉被搅碎以及金属隔着一层薄薄皮肉,与骨头相摩擦的声音在楚麟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捂住受伤的地方,却被小春踩住了手掌。
“卡擦——”指骨断裂。
“别急,毕竟——”小春道,“我们还有很多游戏要玩。”
楚麟曾经说过的话,如今原封不动,尽数奉还。
小春如法炮制,楚麟的右眼也当即成了一个血窟窿。
楚麟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眼前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等待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未知的、宛如凌迟一般的恐惧。
断裂的手掌被小春执起,小春小心翼翼地将金钗缓缓刺入楚麟的手指,十指连心,楚麟痛得冷汗几欲流尽,他整个人都在不住地抽搐着。
十指轮番来过,楚麟只如死鱼一般,瘫倒在地。
“十二......十三......十六......”小春小心避开楚麟身上的要害,紧紧攥着金钗,一下一下地刺进楚麟的血肉之中,那金钗已然看不出本色,除了钗头,其余钗身裹了厚厚一层血浆与碎肉。
二十八刺。十二个在小春之前枉死的孩子,以及十六个被牵连而死的无辜之人。
二十八位亡人魂灵,至此方得长眠安息。
“哈哈哈,小春,小春!你比我......比我更狠!哈哈哈......”将死之时,楚麟大笑出声,他望着小春,恨恨道,“我早该杀了你,早该杀了你的!”
小春粲然一笑,弯下腰拍了拍楚麟狼狈的脸,金钗紧贴上楚麟的喉咙:“可惜你没有机会啦。”
“噗嗤!”金钗彻底没入咽喉,穿喉而过。
楚麟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自咽喉间挤出“嗬嗬”声,吐出一地血沫来。
他挣扎片刻,终于死期将至,在一地的狼藉中,结束了他的生命。
小春的笑渐渐冷了下来,他看着周围逐渐逼近的火光,呢喃了一句:“这最后一刺,为我自己。”
小春看着画梁坍圮,富贵转瞬即逝,他转过头去,迈开脚步,向火海的唯一缺口飞奔而去。
夜风随小春而奔流,火种似乎跳跃到小春身上,小春的眼里似乎也燃起火光。他纵身一跃,在小春腾空而起的那一刻,火海在小春身后彻底形成闭环,再无缺口。
小春的身前是万古长夜,是未知的未来;而小春的身后是冲天的火光,是燃尽的昨日。
不再为他人而驱驰,却为自己而奔。
跑吧,小春。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