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回来后,怒气无处发泄,将桌子上的茶杯全部扫到了地上。
太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求娶李尚书之女,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陆渊曾试探过二皇子,可惜二皇子是个榆木脑袋,不愿为了皇位休妻。
三皇子又阴险狡诈,毫无破绽,不到万不得已,陆渊实在不想与他结盟,他怕他过河拆桥。
其他皇子又太小了,恐怕等不到长大,皇帝就归西了。
陆渊谋算许多年才坐到如今的位置,皇帝对他的想法他都知道,不就想他比他死的早吗?他偏不,他还要掌控皇帝的儿子,等他的女儿生下有皇家血脉的儿子,他再杀掉孩子的父亲,他就能做名副其实的摄政王。没有皇室血脉算什么,只要他活得久,筹谋得当,这大梁的天下还不是他姓陆的说了算。
现在,他要给太子和皇后一点教训。
陆成雪姗姗来迟,他看着满地的杯子碎渣:“父亲何必动气?”
“你与赵承安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求娶李横之女?”
“是梁云满妄图给太子下药,被李凝捷足先登了,太子妃已经定下了……还有侧妃,太子会选我吧?”陆成雪试探的问道。
听了这话,陆渊更气了:“我陆渊的女儿,怎可作妾,你就算再喜欢他,也不行,往后,你给我在府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更不许见赵承安。”
陆渊没有失心风到送陆成雪去做妾,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父亲之前不是说……有太子的把柄吗?”
陆渊嘴角一勾,露出些许得意之色:“是。”
“什么把柄,能让太子回心转意吗?”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明日,望安所有的人都会知道,皇后在嫁给皇帝之前,订过亲,阴差阳错之下,皇后成了皇后,只是可怜与她订亲的那户人家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口说无凭,要有证据。”陆成雪提醒道。
“证据早就准备好了,只看赵承安识不识时务。”
陆成雪本想问问是什么证据,又怕引起陆渊的警觉,只好作罢:“那父亲就更不必生气了。”
“这次你也见识到了,皇宫的荣华富贵,都是险境中求来的,以后切忌小心行事,与人相处多留个心眼,也不可再喊打喊杀,让人拿住把柄。”
“是。”
陆成雪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一边回自己院里,一边冥思苦想,这种能起到震慑的证据,须得是活人才行,到底是谁呢?
陆成雪想的太入迷了,完全没发现沈复回在院中等他,直到她踩空了台阶,沈复回一把接住她,惊险之余,心里竟生出了些安全感,若是这世间还有肩膀能让她靠一下,这个人该是沈复回。
陆成雪站稳脚跟:“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没顾的上与你说几句话,特意在此等你。”沈复回直言道。
“等我做什么?”
沈复回一时间愣在原地,明明是相互拥抱过的关系,为何陆成雪进了一趟宫,又装作若无其事,可他又不忍心责怪她:“就是想见见你。”
几天不见,沈复回进步许多,原先那种想又不敢的神情,如今全被真挚取代,陆成雪怎么会看不懂:“现在见到了。”
“见到了。”
很傻的对话,难得让陆成雪乱七八糟的心平静了下来:“陆平来了。”
沈复回揽住陆成雪转了个圈,躲进了房子一处的拐角,长得茂盛的树枝,恰巧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陆成雪不高兴的推开沈复回:“就那么怕被人看见?怕被赶出相府?”
沈复回连忙解释:“不是的,你一未出阁的女子,在无任何危险的情况下,与外头捡来的男人距离如此之近,被任何人看了都不好,哪怕他是你的管家。”
陆成雪被他认真的神情逗笑了:“算你聪明。”
这一笑,让沈复回如沐春风,他也跟着笑:“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很高兴。”
陆成雪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她转了下头:“回屋里说,别真叫人瞧见了。”
春雨眼看着夜深了,陆成雪却把沈公子带进来了,她隐约猜得出,小姐与沈公子之间有些难言之情,可她没问过小姐,不知道她是留在这儿,还是给小姐和沈公子一些独处的时间,一时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春雨,你又偷吃什么了?”
“小姐冤枉我,我可没偷吃。”
“那你怎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还不快去烧水?”
春雨兔子一般,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陆成雪让沈复回坐在凳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圆桌,她将皇后之事与他全说了。
“这我没听靖远王说过。”
陆成雪突然想起了一事:“既然你是皇子,救靖远王之事也是假的吧,上次没说清楚?”
“是假的,说顺口了,就总记得用它来做借口。我感觉靖远王也很奇怪,他一把年纪了,也没成亲,也没个一儿半女,那日我去寻他,他府上有女子在哭。”
“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我先前听别人说过,有些人就以折磨人为乐趣,喜欢看人哭,尤其是在床上,靖远王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能让你听见这个,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陆成雪不屑道。
这是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吗?沈复回的耳朵一瞬间红了起来。
眼尖的陆成雪一下就看到了:“沈复回?”
“怎么了?”
“你连听一句话都耳朵红?没去过青楼?”
“当然没有。”沈复回生怕陆成雪误会自己。
陆成雪有些不信:“通房丫鬟呢?”
沈复回耳朵更红了,他摇头道:“没有。”
陆成雪直溜溜的看着他,想看他到底有没有撒谎,最终得出结论,沈复回还真是一个纯情男子。
沈复回被看的很害羞,他别开眼神:“除了这个,靖远王还有别的奇怪之处,我总觉得他对我的善意都是伪装的,这里头似乎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你以后别去见他不就行了。”陆成雪建议道。
沈复回“嗯”了一声,又问:“若是太子向陆丞相妥协了,你还嫁他吗?”
陆成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要找出这些证据,或者是这个人?这样就能扳倒太子。”
沈复回被惊到了:“你从未说过,你要动太子?”
陆成雪道:“他要杀南州,我为什么就不能杀他?你还会帮我吗?”
沈复回有一瞬间的犹豫,他说过会帮陆成雪,可杀太子这种动摇国本的大事,他真要仔细想一想?
他的犹豫激怒了陆成雪,陆成雪脸色一变:“我就知道男人不可信,你也不例外,给我滚出去。”
沈复回想握住陆成雪的手,让她别这么激动:“你先听我说……”
陆成雪将手一抽,一点不给他机会:“滚,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沈复回自然不会滚,他站起来,鼓起勇气,抱住陆成雪,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别激动,你听我说?”
陆成雪挣扎着想站起来,她觉得,她坐着,沈复回站着抱住她,会让她失去气势:“说什么说,赵承安差点□□我,我想杀他怎么了?”
沈复回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杀杀杀,我支持你。”□□犯就该死。
陆成雪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随即停止了挣扎,她依旧被沈复回圈在怀里:“他是太子,所有人就该迁就他吗,他只听了三皇子几句挑拨,就冲进来质问我,问我为何与三皇子有染,还让我证明,凭什么这么羞辱我,我一没与他成亲,二没与他订亲,就算我真与别人有染,他也没资格质问我。”
陆成雪控诉的话里,沈复回听到了说不尽的委屈:“是,他没资格。”
“那日,要不是南州拦住他……”沈复回知道了,为何南州要离开望安,因为那日陆成雪问他,要是她让他杀人,他会如何?原来那日,她就想杀伤害她未果的太子了。
沈复回摸了摸陆成雪的头发:“好了,不说这些了,他是个坏人,他会有报应的。”
陆成雪仰起头:“没有报应。我就是要他做不了太子,要他不得好死。”
沈复回道:“好,不过你不要冲动行事,我们从长计议。”
陆成雪没有回话,依旧仰着头:“你真的愿意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不是一时哄我的?”
“从我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的时候开始,我与你就在一条船上了,只是你始终不信。”
“杀掉坏人是为民除害,天之所向。若我让你包庇坏人呢?”陆成雪接着问。
这一刻,沈复回全然忘记了他读过的圣贤夫子,他只想满足陆成雪:“一样愿意。”
陆成雪终于高兴了,她挣脱沈复回,站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身躯壳也会成为她复仇的利器。她没想到,她还能心甘情愿的亲吻一个人,纵使这个人有点傻,被自己骗的团团转。
她利用任何人都从未感到抱歉过,可沈复回,让她产生了歉意,她怕她死后,沈复回会难过,那么现在,她不想放弃任何一点欢愉。
沈复回僵硬在可原地,唇上柔软的触觉,让他如坠云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耳朵上因为争吵消下去的红,此刻又回归了,还传染了脸颊与脖颈。
他忘记了呼吸,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才有一丝回神,他连忙推开陆成雪,又舍不得将人推太远:“还未成亲,这样……这样未免太……”
陆成雪看着沈复回呆呆的模样:“太不成体统?沈复回,你不喜欢我亲你呀?”
“不是。”沈复回下意识的否认,“我想保护好你。”
陆成雪笑了,不是被别人取悦那种笑,是真诚的笑:“要是我们没生在这种环境就好了。”
沈复回还在想陆成雪话里的意思。
陆成雪又凑了上来,距离是如此之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近似呢喃:“沈复回,别推开我。”
沈复回方才就瞧见了陆成雪亲吻过后水润的嘴唇,她又吻上来的时候,他只记得她水润的嘴唇,像吃蒸糕似的,又甜又软。
沈复回心里生出一股热切来,让他无法在拒绝陆成雪,去他的克己复礼,去他的三省吾身,沈复回统统不记得了,他只知道,陆成雪需要他,他也需要陆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