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 第10章 第 10 章

江杉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来。很多年前，她怀着茸茸，也曾跟士霭吵架。他在设计城南一座大厦时，没了灵感，瞒着她偷偷抽烟。她看到烟蒂之后，很是生气。想着他那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就抽起烟来，丝毫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没有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放在心上。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要离家出走。他拉着她的手臂，道歉，哀求，“杉杉，对不起，我再也不抽了。你不要再闹了好好，你知道，我爱你。”眼前，仍旧有一个人挽留她，只不是她深深爱着的士霭了。

江杉用力甩开罗士衡的手，“茸茸，我明天再过来接，不好意思，今晚打扰你了。”

“我今晚有事要出去，你留在这儿，最近几个晚上，茸茸半夜醒来，哭着要你。”他看着她些许落寞的背影，不由的说道。

江杉纵然不想留在这里，可听到“茸茸半夜醒来”“哭”这几个字眼时，还是忍不住的停下了脚步。

夜清冷而漫长。窗外雨时大时小。或是噼里啪啦敲在窗上，或是淅淅沥沥落在窗外的盆栽上。江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夜。

当初，跟士霭在热恋中时，他们曾一起去过成都的小镇。

傍晚，在寂静的小店里，士霭点了一碗龙抄手，她是北方人，爱吃辣，毫不犹豫的要了一碗火辣辣的担担面。窗外是窄小的巷子，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坎坎坷坷，她被辣的脸色通红，吃不下去，抢了士霭的龙抄手，士霭宠溺的看着她，端过她面前的担担面，用筷子挑起一根面，吃了下去。她却无理取闹，“罗士霭，你要把这些都吃完，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士霭皱眉看她，“江杉，你想谋杀亲夫啊，这么辣，都让我吃完。”

她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你是谁亲夫啊，我可没说要嫁给你。”

他冷了眉，啪的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眼睛里竟有了几丝愠怒，“你不想嫁我，你想嫁谁啊？”

她也恼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至于这样吗？低了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仍旧不饶她，“江杉，我告诉你，没下定决心跟我就滚蛋，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说完，踢了一脚椅子，转身走了。

尽管下雨天，店里吃饭的人不多。可是还是有人偷偷的瞅着他们。坐在那里，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流着泪默默的吃完那碗龙抄手，结了账，才离开。

路上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不大，却是足够淋湿她。她泪水汹涌，心底的雨，似乎更大一些。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只不过是士霭一人说了让她难堪的话而已。他们恋爱几个月以来，从未红过脸，士霭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她以为他们会跟别的情侣不一样，她以为他们永远也不会，像电视里面演的，吵的脸红脖子粗的。

她第一次对他们之间的恋情，产生了怀疑，他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吗？这样的士霭，让她心里感到无比的恐惧，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是不是都在掩饰，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面貌，易怒，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面子都不留，大声的呵斥她。

想到这里，她实在抑制不住，蹲在路边，放声的哭出来。寂静的路上，少有人过。他把她一人扔下，赌气离开，她觉得实在是委屈。她却也很害怕，害怕士霭从此就不喜欢自己了，然后和自己分手。她也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甩女人就像是扔一件衣服一样，毫不在惜的。

等她哭够了，无处可去，还是慢腾腾的回到了那家旅馆。士霭穿了睡袍，坐在床上玩电脑，一副风淡云轻，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她都能想象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还有头发都湿透了，眼睛哭的红肿红肿的，可是士霭抬眼看她都没有。

她去浴室，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一遍，而后，看着镜子里，眼睛红红的女孩，说：“江杉，你乖乖的，长这么大，你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你要珍惜。他对你发脾气怎么了，甩脸子又怎么了，那都是因为你不会说话，惹他生气了……”说到这里，眼泪又流了出来，尽管从小没有妈妈，又不招爸爸和后妈待见，可是有爷爷疼她，她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也从未向人低过头。

她蹲在浴室里，哭够了，平复了情绪之后，才出来。士霭已经睡了，只给她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她爬上床，看着他冷冷的背，躺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拥上，脸贴着他清冷的脊背，低声说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你，我谁都不嫁。”他根本就不搭理她，她真的害怕他这样，“士霭，我再也不敢了，我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不要我好不好？”她忍住心底的泪意，不敢再哭，怕他听到自己的抽泣声，会更讨厌。

原本打算在那里玩一周的，第二天他们就坐飞机回到了江北。

一路上，士霭都冷着个脸，不搭理她。可是昨晚，她都把话说到那种地步了，她不知道再怎么低头，才能求得他的原谅。当时，她心里都绝望了。心里仿佛有刀在割一样，可是再怎么痛，她也都忍住了。小时候，爷爷跟她说过，女孩子什么时候都要矜持，千万不要轻易的低头，否则会不被人珍惜的。

下了飞机之后，他们家的车来接他，她很识趣的拉着行李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士霭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坐上车，就走了。她坐在taxi上，看着窗外，泪如泉涌，她想，他们之间真的完了。

晚上，她坐在地板上哭着给哥哥打电话，什么都不说，就只是哭。

哥哥吓坏了，说：“我现在过去看你。”

她大叫，“你不许过来。”

“我不过去也可以，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是不是罗士霭欺负你了？”

她泪眼婆娑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哥哥说了一遍。哥哥生气，“你别哭了，咱们江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这样……”

被哥哥骂了一顿，她倒是清醒了许多。她仍记得张爱玲说的那句话，“爱情让人忘记时间，时间也让人忘记爱情。”她安慰自己，或许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她想，尽管自己心里很痛，可是有一天，她终究会忘记，这些伤痛也会渐渐的消弭。

就是那些日子，她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那些日子，她感觉自己不是江杉了。

后来，周小鸥拉她一块去逛街。她消瘦的厉害，小鸥看不惯，给她画了浓浓的妆，头发长到腰，却愈加显出她的憔悴。碧水街大楼林立。熙熙攘攘，都是逛街吃饭的人群。小鸥牵着她的手，一家店一家店的试衣服。她感觉好久没有这么放肆过了，买了大包小包许多的衣服。

从八层斜梯下来，远远看到罗士霭，穿银灰色休闲西装，笑意晏晏，在人群里，依旧是那么的显眼。身旁倚在他肩头的女孩，高挑的个子，精致的脸蛋，美艳不可方物。她的心骤然收缩，疼痛。他似乎也看到了她，脸色瞬间冷的如结了霜，他们彼此对望着，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告诉自己，“江杉，死心吧。”

晚上，去酒吧喝酒。

小鸥看着她一杯杯灌着那纯正的威士忌，不觉说道：“杉杉，你这是何苦呢？他有那么好吗？值得你这样？”

她已经喝醉了。眼睛里，天旋地转，小鸥也是恍惚的。“他不好，一点都不好，我都那样求他了，可他还是生气，不要我了。可是谁让我爱他……可是他已经跟别的女孩好了，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那一刻，她虽然醉着，却能感觉到自己眼里的泪水，汩汩流出，似乎是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