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烟 第16章 第 16 章

”叔叔，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您的亲侄子，他们怎么会故意刁难于我呢？“

尚尊慢慢挺直了腰杆：”我猜也是，凤尊说是忠勇遗孤，可也没什么背景，还是皇上聪明，给他弄了一个西宛王养子的名分，要不然当初册封凤尊之时，满朝文武谁会同意。”

又轻蔑的说“溯君嘛，就更不用说了，五品文官之子，不过是仗着早年间在上书房和皇上的几面之缘，小小年纪就会使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让皇上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可是如今，也没什么奔头了，他最好知道什么是谨言慎行。“

傅其琛暗暗叹了口气，当年傅家得势，希望能与皇室攀上姻亲，更进一步，送子送入宫廷，家中五位叔叔都曾入宫，叔叔们不乏心思灵巧，容颜绝世或者言辞机敏之人。

可不知为何，竟是一个一个都是消磨于内廷了。

先帝偏偏封了一位在家中不怎么得宠，为人也不甚机敏，说话处事也不太玲珑的叔叔为凤尊。

偏偏这位叔叔不知道是运气好，先帝就对他珍重万分。

入宫十年就有了两个女儿，虽说两位表姐都早逝吧，却还能和当时风头正盛的陛下扯上几分关系。

真的成了后宫之主，封尚尊。

傅其琛只能温柔的劝解道：”叔叔，内庭由您把持多年，我们无需担心。只是近来朝中争论不断，我已经接到母亲的来信，朝中刑部尚书沈云望，已经开始在整理历年来不少犯官的旧案了，这事儿本来由刑部主理，过过场子，查查陈年的宗卷也就罢了。可今年左骑营，从开春就已经有人跟着沈云望行事了。“

尚尊云淡风轻的道：“左骑营？是皇上的人？皇上想要做什么？把陈年的案子翻过来吗？她也不怕把自己给扯进去？”

傅其琛赶忙道：“可如今这沈云望查的不少案子，都是十几年前的旧案。还涉及到一些下野之人和曾经跟世家作对的黜免官员。只怕是皇上要把以前一些不服从管教的大臣再给提上来。”

尚尊急道：“你的意思是皇上要对我们出手？现在正在拉拢朝臣。”

傅其琛抬眸：“皇上未必有这个心思，但皇上若想在朝堂上独当一面，绝对不可能单靠一个沈家。”

尚尊也忧心道：“若真不愿皇上将这新人提起来。也只能依靠姐姐在朝中的上下势力。我们在内庭又能做些什么呢？”

傅其琛似笑非笑的挽起嘴角：“朝中，自然得看母亲的手腕，但我们在内庭当然要关切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如果皇上态度坚定，非要细细查，这些的陈年旧案，我们也毫无办法，可若皇上诸事缠身，心不在此，草草略过，这其中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话说到此，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叔叔可否为我解答一下？”

“你说就是。”

“叔叔，觉得凤尊与溯君关系如何？”

尚尊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思索片刻：“你这话有些突兀，但哀家细细想来，他们俩关系居然还不错，想想也是奇怪，一个是跟着皇上在苦寒之地熬了五年却有名却无宠的凤尊，一个却是宠冠六宫的郎君，可是凤尊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莫不是吃斋念佛多了，真想着去当和尚。”

尚尊回想：“这三年来，哀家屡次和他们见面，他们的关系都很融洽，还有点同仇敌忾的意味。”

傅其琛笑中带着冷意：“同在内庭，侍候一个女人，新欢旧爱间怎么可能融洽呢？只不过是那层窗户纸未曾被捅破罢了。”

尚尊明了："你想从这二人的关系入手，好让皇上分身乏术?"

傅其琛静静看向尚尊：“夫侍不和，宠侍灭夫，就是在民间也是受人诟病。”

尚尊也动了心思：“只是他们二人感情向来不错，这么短的时间，该从何处着笔？”

傅其琛轻轻一笑，提醒：“叔叔，忘了这承天节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

尚尊思索一番，微微皱起了眉头，为难道：“可皇上从来不在意这些，去年她二十五，哀家曾建议要大办一场，可她以国库不丰为由给拒绝了，每年只在凌波月舫摆一处小宴，也就是一起吃个饭的功夫罢了，只怕……”

傅其琛却道：“这些事情从来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提醒的人是谁！只有让最亲近的人去，捅破这张窗户纸，才最震动人心呢！”

见尚尊，额上多了一层细汗，他顺手拿起桌案上的扇子，轻轻地扇了扇风：“皇上不是说春光易逝吗？那么她就更要珍惜，莫要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①。”

万里黎小时候，其实特别希望可以过承天节，因为先帝的生辰是在十一月，深冬将至，而这个时候，后宫繁忙极为热闹，司膳局永远有数之不尽的美食陈列，各地送来的贡品，各府送来的礼物在六局之中堆成了山。

每一个人都是都极尽富贵，言谈举止恪守礼仪，每根发丝都展露出对皇上的敬意，御兽园里面连一只狗都学会了点头哈腰做行礼状。

她曾无数次看到那些贵人撒着一把金珠分给宫人侍卫，而羡慕不已，她也曾无数次从这些贡品食物中转移一二，舒舒服服的过完一整个冬天。

可当她坐上了这个位子，她只觉得烦不胜烦，根本就不想过这个生辰，本来这个日子也就是礼部为她折中选取的，她的生辰是在七月十五，然而并非是个吉利的日子，登基后礼部为了祭天才给改了，改成七月十二。

虽然万里黎无数次说过承天节无需大办，只是小聚，但她身为一国之尊。

她的承天节虽不说极尽奢华，却也绝不会草草了事。

提前一个月，各地官员给她送来的请安奏折，祝贺奏折就已经占了她书案的半壁江山。

更别提各地官员和各国来使送的贺礼和祝词都要一一回复，并斟酌用句，又是有许多的麻烦。

承天节前几天根本忙的脚不沾地，一连七天都未曾踏足过内庭，连洛修月也不曾见过。

到了大礼的这一天，更是繁琐。

卯时便要起床，梳洗更衣后，由宫中请来一位百岁老人抖抖缩缩的为她梳发九十九下，不早点起来，万里黎都担心她梳不完。

辰时，便要前往万寿宫去给尚尊请安，随后前往奉天殿去给列祖列宗上香，还要听礼部的人神神叨叨的在唱乐圣训，焚天祭稿，祭告上天，要不是跪着，她早就睡过去了。

午膳，司膳局倒是精挑细选做了不少吉祥菜，但多是礼节性菜，这个典故，那个寓意，不怎么合她的口味，草草的对付了两口便撤下了。

午后，便要前去面见宗亲，听宗亲祝福，就是这么一派忙碌，马不停蹄。

一直到金乌西沉，才有空坐在紫宸殿内，清闲些许，等着晚上的家宴。

万里黎这一生甚少感佩过自己的母皇，唯有此时，才会真心实意感慨。

先帝这么多年，每年生辰还要大操大办，真是不容易。

瑞宁揣度着万里黎的心思，见她眉间疲惫之气，渐渐消了，才走了过来笑盈盈的说：“皇上生辰，也是天下万民的承天节，举国同庆况且今日过后还能休沐三日，皇上也可松快松快了。”

万里黎倒是听进去了，揉了揉眉头说：“哪有那么轻巧，朝中还有别的事，万民为我而庆，我自然也要以万民为先，更何况朝中还有别的事情，就算不上朝，朝政也不可荒废。”

“皇上勤勉，可也要保重身子，对了，各宫的郎君都把礼物送过来了，皇上可要听听？”

“嗯，你报吧，“万里黎抬了抬手，随后道”对了，修越今年送了什么？

瑞宁呵呵笑了两声道：”皇上和溯君心意相通，自然是急皇上之所需了。“

万里黎难得苦了脸：”不会和前两年一样吧？“

瑞宁笑呵呵的将溯君的礼物端了上来说：”正如皇上所想，溯君今年精挑细选了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套文房四宝，送予皇上，望皇上没事的时候可以练练字清心养性。“

万里黎忍不住抱怨：”朕才多大，还要修身养性，年年送这个，不能换个花样吗？你看看这支笔都开叉了，这准是他从库房里随便拎出来的，哪来的精挑细选？这也太不上心了！！！这去年，好歹送了一方刻了花的砚台，今年连砚台都是个方方正正，连个图案都没有，嘉儿书房，学徒们用的也比这好些。还有这纸张，这是霉点吧！这还给我送过来……“

万里黎细细查看着那文房四宝，一处一处的挑刺，待将那笔墨纸砚贬低的一无是处后，还是吩咐一句，算了，把这个收进之前柜子的里，等朕没事的时候，想起来了再说。

瑞宁早已习惯，笑呵呵的附和说：”其他郎君送来的东西也都不错，凤尊送来了一篇心经过来，为皇上祈福。“

万里黎点了点头说道：”凤尊辛苦了。“

”至于揽云阁，傅贵人送来了一抦剑，“

”哦？“万里黎漫不经心的问道”送什么剑？“

瑞宁连忙将盒子送上来，恳请御览。

盒子被人细细擦饰过，但掩不住陈旧的痕迹，盒上的花纹都显得陈旧了，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万里黎缓缓拂过，觉得有些熟悉，掀起盒盖。

一柄长剑横卧在宝盒之中，正是剑长三尺，耀眼生辉，剑一出鞘，便觉寒气森森，剑身如望深渊，隐隐有七处寒星光芒闪烁。

正是名剑七星临渊。

①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出自宋·晏殊，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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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