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张了,还是大张!
乔檀瞬间来了精神,一时也忘了昨天的安排,快速移到乔樱守着的位置上,打开装着木莲冻的木桶道:“有的,我这就给您装起来。”
要说搭档还是老的好,乔檀这边才拿起木铲,小甜已经将竹杯递过来了,正要把木莲冻装进竹杯里,闫婆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瓷碗道:“装我这大碗里吧,回去让他们自己分了就行。”
“成。”乔檀道,“那我给您带一竹杯山捻子汁,一竹杯野葡萄汁,您回去给孩子们分了。”
闫婆子点点头,又问:“你这笸箩和大黑锅里装着的是什么?”
乔檀这才将锅盖打开,把笸箩上的布掀开,把调味料的盖子拿下来:“这是凉皮和鸭货,凉皮清爽解腻,鸭货下酒开胃,自己吃或者待客都好,您要不要试试?”
卤味特有的香气立刻飘满了整个集会。
闫婆子看呆了,万万没想到这口黑漆漆的大锅里装着这样的美味:“你这鸭子怎么卖?”她忍不住问。
“您要什么部位呢?”
“就……鸭腿吧。”
“鸭腿九文。”
“九文?”闫老婆咂舌,“呦,怪贵的,这要是一人要一个,我不得倾家荡产了?”
便退而求其次,看着凉皮道:“那、那那个白皮子呢?”
乔檀耐心道:“凉皮三文一份,搭黄瓜丝,调料和辣油,不过您得把碗给我们送回来。”
“我这有碗。”便又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大瓷碗,“那我来俩这个,糊弄那几个孩子吃。”
“不算糊弄,这凉皮好吃着呐!”
便见她接过大瓷碗,装了两份凉皮,挨样加入调味料。
“蒜吃吗?辣椒油呢?少要一点,好。”
为了感谢这位老主顾,乔檀多抓了一把面筋给她。
“您拿好。”
闫婆子接过碗,来来回回打量了乔樱乔松几眼,也不多问,给了钱,拿了东西就走了。
未来得及喘口气,和小甜他们说句话,一二十上下,浓眉大眼,穿得很是板正的小哥站在了她摊子前。
小哥直勾勾地望着锅中色泽浓郁,香气扑鼻的食物,惑道:“你、你、你这锅里装的啥?这、这、这、这么香?”
皱着眉毛,艰难听完小哥说话的乔檀了然。
原来是个结巴。
“我……”
她要回话,小甜忽然扑了上来,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句:“这是高村正妻子的侄子霍霄!有钱人!”
有钱人。
要抓住机会啊。
乔檀捏了下手指,笑容不变,和和气气地对霍霄道:“我卖的卤鸭,咸香入味,软烂微麻,极为下饭,吃了的都说好!”
“是、是吗?”霍霄一脸不信,“我、我我我、我尝、尝尝。”
乔檀随着霍霄的话心情上上下下,忐忐忑忑,起起伏伏,偏生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无奈,只得用筷子夹了些鸭皮放在碗里递给对方,许他尝了尝。
那霍霄倒也不客气,看也不看,直接将鸭皮放进了嘴里。
嘴巴合上的瞬间,那双本就比常人大些的眼睛瞪得愈发的大,一瞬不瞬地盯着乔檀。
乔檀战战兢兢:“好、好吃吗?”
霍霄抬起右臂,伸出食指,情绪激动地点来点去:“不、不、不……”
“不行?”小甜瞪眼。
霍霄:“不、不……”
“不好吃??”小甜皱眉。
“不、不是!”霍霄生气。
小甜一脸苦恼:“那是什么嘛?”
越是着急越是结巴的霍霄急得咬牙切齿:“不、不不……”
乔檀心都飞出来了。
“不错!”
乔檀:“……”
她长长舒了口气。
“多谢夸奖。”
霍霄咧咧嘴角,继续晃着手臂道:“挨、挨、挨样给我来、来来一个。”
“好的。”乔檀取了几张裁剪好的黄油纸,“腐竹、卤蛋、海带结、鸭血要吗?”
“腐、腐竹?没听、听过。”霍霄道,“要要要,这、锅里的、的都要……”
“那……要辣的还是不辣的?”乔檀又问。
霍霄顿了一瞬,又开始晃手臂:“辣辣辣……”
乔檀立刻朝后挪了挪,准备装辣鸭货。
才用筷子夹住一根鸭翅,便听霍霄着急地道:“辣辣、辣的不、不吃。”
乔檀手一抖,小甜在旁边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檀儿姐,他吃不辣的。”
乔檀点点头,赶紧装货。
鸭头、鸭翅、鸭腿、鸭爪、鸭肠、鸭血……被卤得软烂入味,酱赤浓香,光看那颤巍巍的,滴答着浓稠汤汁的油皮就令人垂涎三尺,遑论亲自品尝了。
乔檀生怕将鸭货夹出筷子印,坏了卖相,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动作十分缓慢,她的行为无形之中放大了这种诱惑,每夹出一样,人群中就会发出一阵“啧啧”声,或咽口水声。
整整三包鸭货卤味,拿在手里颇有分量。
“好了。”乔檀用麻绳将黄油纸包固定好,交给霍霄,“一共……”
妈呀,一共多少。
就在乔檀不知所措,脑袋里开始列竖式的时候,乔松慢悠悠道:“一共五十三个钱。”
霍霄浑然不以为意,立刻拿出钱袋,数出五十三个铜板。
“给、给你。”
他把钱捧给乔松,乔松却不接,一双眼睛亮晶晶望着他,童声稚气地道:“霍公子,我家还卖好吃的木莲冻和凉皮,你要买些尝尝吗?”
霍霄不由一愣,乔檀亦是一愣。
乔檀愣的是,平时不大爱说话,老实板正的乔松居然懂得抓住机会,趁着霍霄“挥金如土”的功夫,连带做成木莲冻和凉皮的生意。
而霍霄诧异的是,这小鬼头居然唤他为霍公子!
公子呀!一向都是京城里有钱有势的公侯贵族少爷被称为公子,像他这样的,只会被人称作霍傻子或霍哑巴。
自觉颜面有光的霍公子胸膛一挺:“木、木木……”
“木莲冻和凉皮!”小甜直接把这两样吃食快速盛好举到霍霄面前,“五个钱就得,不辣,一个甜一个酸,你要不要?”
陶碗和竹杯离得太近,霍公子当下成了斗鸡眼,他也不差这几个钱,后退半步道:“买!”
便又数出五个钱,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将一大把沉甸甸的铜板交给了乔檀。
可乔檀却因包装物犯了难。
男子出街不像妇人一般都带着篮子和自家的碗罐,方便装东西,介于和这位霍公子沟通起来有些困难,乔檀也没和对方扯皮,直接将凉皮和陶碗一并让他带走。
霍霄潇洒接过,一手抱着凉皮和木莲冻,一手端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黄油纸包趾高气昂地走出人群,朝村正家方向溜达了过去。
众人望着霍霄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间打通任督二脉似得,纷纷抢购鸭货。
“给我一个鸭腿。”
“我要鸭翅!那腐竹还是啥东西怎么卖?”
“鸡蛋呢?卤鸡蛋一个多少钱?血块按块卖吗?”
乔檀一边报价一边招呼客人,一张嘴和两只手都快忙不过来了。
“这是您的鸭腿,拿好。”
“鸭头啊?辣的没了,不辣的行吗?”
“腐竹不是腐烂的竹子皮,是一种豆制品,就是黄豆,黄豆做的。”
“凉皮好吃呀,是白面做的。”
她不停地低头抬头,低头面向黑锅装鸭货,抬头面向客人送笑容,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及时答疑解惑,调动全部脑细胞精确算账,将铜板收回来,放在衣袋里。
乔樱乔松被摊子前热火朝天的氛围感染,一个个主动招揽起客人:“大哥哥,吃凉皮吗?酸酸的,凉凉的,可筋道啦!”
“木莲冻,卖木莲冻喽。你们要不要吃木莲冻呀!有山捻子味和野葡萄味的,过了夏天就吃不到了哦!”
其中也不乏小甜和别人扯皮的声音:“大哥,你这里是十一个铜板,你少给了一个铜板……不能少,都是这个价,大家伙都看着呢!”
“凉皮可以直接在这吃呀,有筷子有碗,不能把碗带走啊,我们洗洗还要用呢!”
“大娘,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别硬挤!”
正是手忙脚乱,李婶一阵风似得奔了过来。
“乔丫头!”李婶一屁股挤开一直站在摊子前看热闹,就是什么都不买的大娘,冲着一脑袋汗珠子的乔檀道,“还有红薯粉吗?快给我,不够用了!”
乔檀重重一点头,正要回话,乔松站起来道:“有的婶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拿。”
“行。”李婶急道,“回头我跟你算钱。”
装好鸭货的乔檀才想说一句“不急”,李婶已经跟着小松消失在人群中了。
“她那大锅菜里放着的粉条子原来是跟这儿买的?”一买凉皮的大娘惊讶道。
“我还当她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新鲜玩意,原来就是自己村子里买的,还神秘兮兮的说啥独家秘方,切,装神弄鬼。”
便问乔檀:“你那粉条子怎么卖?我也买!”
“我也买!我儿子爱吃!”
“我闺女也爱吃!”
一直挤进来看热闹的大娘终于心动:“我也买点那个粉,做菜放一点,稠糊。”
饶是乔檀能一心二用,此刻也是分身乏术。
她抬头看了看等待购买红薯粉的大娘大婶们,拍了拍同样有些受宠若惊的小樱道:“让小松把他这些天做的红薯粉都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