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风里春的气息更浓了。
文璞在别墅下对着三楼喊道:“辞柯,快来开门。”
门打开,文璞穿着薄春衫,少年感扑面而来,他嗔怪道:“每次来都要喊你开门,怪麻烦的。”
“我把门密码告诉你,你下次直接进来。”
“不怕我带小偷进你家偷东西啊?东西少了可别赖我。”
辞柯笑了笑:“你不会的。”
两人上楼,露台多了两个大花箱,里面又添了几棵月季,还加了一些花架给藤本月季爬藤用。
笼子里的两只鸽子羽毛已长齐,放出来了,在露台上飞飞停停。这些天,文璞每次来都会喂喂它们,久而久之,他成了它们第二个主人。
文璞坐在坐凳上,两只鸽子飞跳到他身边,扑腾两下翅膀,文璞放点食物,它们开始啄食。
“你说它们再大点,可不可以像古时候人们那样传信?”文璞好奇地问。
“可以,你把它们带走,绑上信,放飞,然后它们就会带着信飞到我家了。”辞柯说,“古时候人需要传信,利用鸽子归巢的本性,会带着鸽子离家,用它们传信到家中。”
文璞明白了,又问:“只能单方面传信吗?”
“一般都是,短距离可以双向通信,你把它们俩带回家喂食,巢依旧在我这,喂久了,便可以两边通信。”
文璞觉得现在虽然有电子通讯很方便,但用鸽子传递消息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两人面对面坐在老式书桌旁,辞柯从一排摆放整齐的书里拿出一本物理必刷题,没有注意到抽出书时书下露出的粉色信封的一角。
坐在对面的文璞注意到露出一小半的粉色信封,心里怀疑这是辞柯的东西吗?他难道喜欢粉色?会不会是情书啊?他再想下去一篇关于辞柯的爱情故事估计都出来了。
“你在看什么?数学题想不出来了?”
“不是,你喜欢粉色吗?”
“不怎么喜欢,怎么了?”
“这是你的吗?”文璞指了下左边的书堆。
辞柯移开前面的书,看到了一个粉色长方形小信封,他两个星期前也收到过同样的信封,那时知道这是某个暗恋他的女生送的后,按照信封上写的班级名字退给了那个女生。
“不是我的。”辞柯面无表情地说。
“……噢!”既然不是他的,文璞觉得这一定是某个女生写给辞柯的情书。
文璞好奇地问:“你和女孩子谈过恋爱吗?”
“没有。”准确来说辞柯连和女孩子聊天都基本上没有过,沉默惯了,浑身散发出冰冷气质,脸上仿佛写了“生人勿近”四个字,鲜少有女生主动找他聊天。
“我也没有,那你有喜欢过别人吗?”文璞觉得自己纯情地像一张白纸,十分好奇别人的恋爱和情感经历。
“有。”辞柯并不擅长说谎,喜欢的人在对面问他,他不想隐瞒自己心里住着一个人,只想小心翼翼地保护好。
“有表白吗?”
“没必要,我说出来他肯定就跑了。”
“为什么?你这么帅,还是学霸,难道她有喜欢的人了?”文璞难以置信地问。
“不说这个了,快把试卷写了吧。”辞柯不想跟他谈论这些,心里的喜欢只适合收藏,不愿剖出。
“好吧……”文璞能看出来辞柯没谈过恋爱,连朋友都很少,更别说谈恋爱了,只是没料到他有喜欢过别人。
好几次笔刚叼上,就被辞柯拿下,说脏,现在这个坏毛病不自觉改了。文璞反应过来最近写作业笔都在手上,有些震惊,辞柯这是有让人改邪归正的魔力吗?
“又不拿草稿纸出来?”辞柯蹙眉,声音有些严厉道:“你知道自己数学错的大部分原因都是计算问题吗?就不能认真算一下?”
“这么凶干嘛?有必要这么认真吗?”文璞满脸不服气地说。他觉得委屈,平常辞柯对他挺好,虽然不爱说话,平常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涉及到学习,辞柯就会有点脾气,学霸眼里就是容不得沙子,要求真多。
“你能不能好好听话?”辞柯声音平缓道,他意识到刚才说话是凶了点。
“你说话怎么跟我爸一样。做我不喜欢的事,我就天生反骨。”文璞瞪大了眼睛看着辞柯,反驳道:“你们这些学霸就会以你们的高要求要求别人,我参加艺考,有必要考那么多分吗?”
“可你成绩忽上忽下,要是高考考得最低,怎么办?”辞柯被文璞气到,有些无奈。
“你每考好一次,就会骄傲,自满,后面是不是放纵又不学了?”
文璞其实有想过自己成绩忽上忽下不稳定的原因,可是被辞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里有点不舒服。
“跟你有关系吗?我只是被我爸妈放你这学习半天,不懂的问题问问你就好了。”
辞柯哑口,他高考什么样的结果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可是……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分钟,空气凝固,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我……”。
辞柯喉咙发紧,心里紧张,莫名地恐惧不安,他意识到自己的口吃犯了,已经有两年多没复发了。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手心冒出阵阵虚汗,攥紧的手松开。
“我想……”
“让你上最好的舞蹈学院,想你跳出最好看的舞。”辞柯磕巴道。
“你?你怎么结巴了?口吃犯了?”文璞震惊,听出辞柯口吃好像犯了。
他内心有些自责,没想到辞柯会这么为他考虑,心里的脾气泄了气,立马后悔了,想到辞柯的口吃可能是因为他才犯了,更加自责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重。
“……不是,我没有。”辞柯失神否认道,他最不愿文璞看到他不堪的一面。
两年前,口吃虽然有好转,可他还是尽量精简用词,少说话。
文璞半信半疑,他记得辞秦桑说辞柯的口吃已经好了,应该不会再犯了,可是刚才怎么回事?
文璞没有再问。
几分钟后,辞柯出了声:“你先回去吧,剩下的题目下次来再做。”
“好……”文璞恹恹道,他现在想跟辞柯道歉,可看出他目前不在状态,应该需要冷静一下,便忍住了。
文璞收拾东西回家,临走时,趁辞柯还在写作业,去了趟露台。
打开门,方韵已经做好了一桌文璞爱吃的饭菜。“妈,我不饿,等会再吃。”
“怎么了?”方韵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平常回家都咋咋呼呼的,不是哼着歌就是抱怨喊累,少有地看到儿子这么安静。
“没事。”
文璞进了房间,缓缓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只鸽子,鸽子在他手里格外安静。
“委屈你一路了。”他把鸽子放下,放了点食物给它吃着。
他当时灵机一动,去阳台偷偷抱了只鸽子放进了书包里。
文璞拿出一张白纸,写上字,卷起来,找了条绳子,学着电视剧里,把纸用线缠在鸽子的一只脚上,打开窗户放飞。
文璞等了好半天,手机里也没新消息,难道鸽子没飞回家?可是这儿离辞柯家不远啊,难道辞柯没看到纸条?
在犹豫要不要微信问一下,刚点开聊天界面,闪出了一条消息:我在公园等你。
文璞抬脚出门。
几分钟后,公园里,辞柯的背影伫立在夜色中,暖黄的灯光不偏不倚地洒落在他的头发上,安静柔和,文璞突然想抓一把辞柯身上的光。
定过神来后,朝辞柯走去。
辞柯听到脚步声,转身。一盏灯,一树海棠花成为他的背景,空气中,湿润的花香弥漫在月色里,他微微地笑,声音很轻:“我没生气。”
“对不起。”文璞觉得道歉的话当面说更有诚意,也不想把心事放到明天。
辞柯说:“下次别偷偷把鸽子带走了,等它们再大点,你再玩。”
辞柯当时在露台看到鸽子绑着个纸条飞回来的时候有些诧异,看到字条: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在公园有话跟你说,可以的话微信回我一下。知道这是文璞写的时候,无奈地笑了。
“我不是玩,我觉得这是你喜欢的鸽子,用它帮我传话比在手机里干巴巴的说更好些。”文璞辩解道,随后微低下头:“……下次不会了。”
“我其实也想考好点的舞蹈学校,谢谢你,辞柯。”
文璞虽然不爱学习,但他其实有好好学习过,正如辞柯说的一样,每次考得比较好后,就容易放松学习,内心的骄傲自信在考试时变成了粗心大意,说白了,还是对学习没怎么上心过。
“嗯。”辞柯欣慰地点了下头。他现在有些纠结要不要告诉文璞之前自己说了慌,告诉他那时确实是口吃犯了,可是这样文璞会不会像以前的同学那样嫌弃他,会远离他。他害怕,但至少文璞现在还在他身边。
公园湖里,浮光霭霭,海棠花瓣落了些,星星点点,随风漂流。
文璞抬头,看向夜空:“你看,今晚的星星格外多。”
辞柯说:“在几百年前,夜空一直是艺术、科学和文学的灵感来源。”
“其实我们正在年复一年的失去看到星星的可能性,只有在非常黑暗的环境下才能看到最暗的星星。”
“但如果你只能看到最亮的星星,那你就在一个光污染很严重的地方,‘天光’会将一些星星隐匿。”
文璞瘪了瘪嘴,想到以后可能会看不到星星了,有些难过,“干嘛说这些,看星星的好心情都被你说没了。”
辞柯笑了笑,说:“有生之年,你不用担心会没星星看。”
夜空很美,星河万里,夜里抬头看星星的少年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