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时安忙了一个早上才将将花宴的事布置好,得闲之时还不忘寻沈惟熙,让她也打扮的好看些。
至正午十分,各家的车马才纷纷停至府外。起先沈惟熙是随着刘时安迎客的,后来她见裴寂也不在便也偷偷跑走,找地方躲清静。
路过书阁时,她瞧见夏莲同另外一位小厮在外头等候便知晓裴寂也在里头。
见一层没人,她便上阁楼寻人。
哪知道天降横祸,她正抬头寻人时,一本厚书正好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沈惟熙惊呼,楼上的裴寂知晓自己砸到了人,忙搁下手中书卷下楼查看。
“惟熙妹妹。”裴寂蹲在她身侧,轻轻拨开她额头前的碎发,“怎么样,疼不疼?”
她气鼓鼓的瞧着裴寂,拨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你砸一下试试,看看会不会痛。”
额角迅速发红,裴寂忙喊夏莲,“去厨房要些冰块来。”
裴寂把沈惟熙扶到栖梧阁,待夏莲把冰块拿进来时,他忙抽过沈惟熙手里的帕子包了冰给她冰敷。
“你能不能轻点。”
总归是男人,做起事来毛毛躁躁。不过待他遭到沈惟熙的说教后,动作也是变得小心翼翼,一边敷一边轻呼伤处。
宴厅内人都坐定后,刘时安瞧不见沈惟熙自然派人去寻。
正巧裴寂也不在,盛妈妈在芳阁找不见人自然到他这里来寻。
瞧见裴寂为她冰敷,盛妈妈忙上前查看,“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怎么了?”
裴寂本就是外头的孩子,沈惟熙怕这事又让大夫人知晓惹她不快,迁怒到裴寂身上便扯谎说是自己方才不小心磕到的,又防止她继续追问下去,沈惟熙便推着她一道出去。
“我还有一事问你。”
盛妈妈从前厅过来未曾见到韩奕,便以为是她没有将拜帖送到,“你可确定已将拜帖送到了?”
她想起昨日提剑的人竟还有些后怕,低声道,“当然送到了。不过我觉着,韩将军应该也是个喜欢清净的人,这种嘈杂的地方他大概是不会来的。”
盛妈妈点点头,继续说,“拜帖送到了便好,将军若是不来那便是她自己的事,左右我们没失了礼数就好。”
刚至饭厅,大夫人便招手让她过去坐。身边的几位夫人她都认得的,尤其是那位要给她介绍自己儿子的崔夫人,她时刻记着。
“惟熙,你可见到我那二儿子了?”
怎么又提这个……
沈惟熙暗自提了一口气,眉头轻蹙,“还未曾见到。”
崔夫人瞧了眼大夫人,掩面笑笑,向对侧宴席指了指,“你看,那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便是我的儿子,他姓江单名一个枕字。怎么样,好看吧。”
惟熙除了腹诽,‘好看个大头鬼!’也只能认命道,“自是俊俏的。”
待崔夫人的眼神不在她身上时,惟熙的嘴角立刻压了下去。
方才在瞧江枕之时,沈惟熙也瞥见了他斜前方的公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又有些想不起来。
沈惟熙低头吃了口鱼,再抬头时发觉那双桃花眼似乎也在盯着自己。
她眼珠转了转,偏头问身旁的大夫人,“祖母,那是哪家的公子?”
大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笑道,“那是韩奕,韩将军。”
他是韩奕?那昨天将军府门口的人是谁?
此时席间无人说话,只台上咿咿呀呀唱着苏三寻亲的桥段。她在一旁瞧着,刑部侍郎家的刘夫人正拉着沈止芳说话,喜形于色,看样子应该是喜欢的不行。
反观对侧的宋鹤眠,倒瞧不出有多欢喜,只是一味的推杯换盏,扫着席面上的亲贵。
刘夫人同沈止芳闲聊了几句,又拉着大夫人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也都是在夸她教女有方,自己喜欢沈止芳喜欢的不得了。
而沈止芳也算争气,今日收敛着自己的脾气,学着往日刘时安温柔贤淑的样子,陪刘夫人说话吃酒。
沈惟熙在旁边瞧着都觉得累,借口说要吃汤药才得以脱身。
她沿着回廊桥慢慢地走,欣赏着池中的荷花。亭子里头还有几个小娘子正斗花斗草,很是热闹。
沈惟熙缓步过去也想瞧瞧着古代人斗草的意趣,刚走近有个身着紫色罗裙的姑娘便轻步离开,往假山石头的后面去,一步一回头,神色慌张。
她见没了人影,也随着过去。
透过假山石的缝隙,沈惟熙瞧见那紫衣女子跟一位男子纠缠在了一处。不过这男子的衣袍好像有些熟悉……
她正想着,这男子便自己转过身来——是宋鹤眠。
宋鹤眠的长相随了她的母亲刘氏,自带一股风流之态,眉目含情,唇角带笑,当时沈止芳瞧上他多半也是因为这张脸,只不过今日看这人品着实让人忧心。
今日府里贵客盈门,实在不该闹出什么动静丢了的大家的颜面,沈惟熙决定还是不过去的好,就只在暗处看着,若真有什么事自己再假装路过。待宴会结束,再将此事禀给大夫人。
那姑娘一脸娇柔,语调婉转,听的人身子都酥了半边。
“郎君当日可是答应要迎我入门的,您可不能骗我。”
宋鹤眠轻浮一笑,勾着她的下巴,不知说了些什么,引的那姑娘害羞低头。
约摸着也是怕出来的时间太长引人怀疑,宋鹤眠捏了捏她的脸作别,只留下一个风流背影,那姑娘愣在原地,默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转身离开。
沈惟熙被这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预备往回走,却不小心跌进了别人怀里。
他的睫毛很长,眉骨高耸,眼窝深邃,上唇微薄,眸光虽清澈但似乎又勾缠。
有力的肩膀轻轻一勾,沈惟熙便被带到了一块山石的后面。
沈惟熙见紫衣女子的裙角已在假山附近消失,这才好出声。
“见过韩将军。”沈惟熙恭恭敬敬的行礼,复问,“将军随我来此,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我只是随着某位小人一径来此而已。”他淡漠开口,声色无波无澜。
他这,是在骂自己是小人吗?
沈惟熙瘪瘪嘴,余光瞧见亭子里的几位贵女揪着手里的帕子,一下比一下重,她不想让自己立于危强之下,只得垂首后退几步,复而行礼,“韩将军,我先回席了。”
她垂眼,避开和对方的对视,脸上不见那些女子面对她时的娇羞。
大抵真的是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就连裴寂都来寻她。
见了韩奕,裴寂只揖手作礼,转身随在沈惟熙旁边一径离开。
韩奕负手而立,瞧着清风拂过后二人卷在一起的衣袍,嘴角微扯。
还未至亭中,沈惟熙便感受到贵女们如刀般锋厉的眼神。
“你认识韩将军?”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不出半刻,沈惟熙便被几位贵女团团围住,连裴寂都被挤到了外头。
不过这也都能理解,听府里人议论说,韩将军的外祖母是当今官家的胞姐,少时便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也正是到了要婚配的年纪,这些世家贵女自然有些按捺不住。
……
席面散了,有些事自然是要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晚上,各个院子的灯都熄了的时候,沈惟熙才叩响瑞雪阁的门。
沈翊披了件中衣起来迎她,“怎么了惟熙,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有事想跟你商量。”
刘时安也围了过来,把她领进屋子,“有什么事你坐在这慢慢说。”
沈惟熙坐在炕上,将屋子里的几位仆妇都遣了出去。
“今日席间我出去的时候瞧见宋二公子同一位紫衣女子混在一处。”
沈翊一惊,轻斥道,“这事你莫不可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瞧的真儿真儿的,就是她们二人。”
沈翊心中一动,也不说话,心里暗暗思衬。
“这事你可同别人说过?”
“没别人了。”
刘时安瞧着夜色已浓便将她带回了自己屋子,反复叮嘱了几句今日之事不可外传的话,她便合门而出。
夜里,刘时安同沈翊坐在炕上商量着沈止芳的事。
刘时安觉着,既然还未下聘书,及时止损也还来得及。但就怕沈止芳自己不愿,非要嫁给宋鹤眠,此事还需禀明大夫人,让她拿个主意才好。
夜里沈翊睡不着,躺在外间的榻上翻来覆去。他轻手轻脚的起身,坐到刘时安床的旁边,见她睡的香甜便生了玩性。
沈翊从屋里花瓶中的鸡毛掸子里扯下一根毛,在她鼻尖处轻晃。
半梦半醒间,刘时安觉着鼻子痒痒的便微睁眼睛去瞧,黑黢黢的大脸可把她下了一跳,她大喊了一声,又一个后退撞了脑袋。
外头守夜的女使听见了里头的喊声忙点上烛火查看,另有眼尖的也瞧见了另一张床榻,预备次日便将此事告诉偏院的常姨娘,换个赏钱。
沈翊把女使们遣了出去,瞧见刘时安揪着被子缩在床头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心中生了怜惜。
刘时安明了是她捉弄自己用手一下一下垂着他的胸口。不过力量略小了些,看起来好像在撒娇似的。
“好了,不闹了,我给你揉揉。”
略微粗糙的大手探入腰肢,引得人一阵战栗。
刘时安伏在他的膝上委屈的斥他,“下次你若是在没事吓我,以后便不要再回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