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女使将此事告诉了常姨娘后,她自是高兴的不行,今儿特地起了个大早往安庆棠去请安。
大夫人听闻此事后倒也没弄出多大响动来,装模作样的关心了几句她儿子沈叶便让人把她送了出去。
回院儿的路上,她也暗骂自己蠢笨,若是刘时安无子岂不是对自己更加有利?如若刘时安一朝有孕,那她便再也坐不上这正室的位子,想到这她便后悔不已。
刘时安来请安时同大夫人禀明了宋鹤眠的事。
可大夫人一向疼爱孩子,如若沈止芳想嫁过去她也不会拦着。更何况将来沈止芳嫁过去也是要为宋鹤眠纳妾的,犯不上为一点小事忧心。
倒是一早常姨娘说的事倒是尤为要紧,眼下二房一脉尚无嫡子,若是在这样下去,恐怕大夫人驾鹤西去也瞧不见这孩子出生。
大夫人越想越气,便让她去家祠跪着。
刘时安愣了愣,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要开口问询的时候已有仆妇来押,她也只好往祠堂去。
她见大夫人的心腹刘妈妈也在,趁着无人的时候才问她自己犯了什么错。
“二太太糊涂了,您身为正妻,侍候公婆固然要紧,但更要紧的是为沈家传宗接代。”
刘时安当即便明白,大夫人是为了何事所罚,只是她想不明白,这事到底是谁告的秘。
随后大夫人便让人将沈止芳叫了过来。
茶点都准备好后,大夫人便遣退了下人,将方才的事告诉了沈止芳。
知女莫若母,同大夫人想的一样,沈止芳是一定要嫁给宋鹤眠的。
“你可想好了?昨儿我瞧着刘夫人的意思,这两日便要来下聘书了。”
沈止芳耸了耸肩,为自己鼔气,“想好了,母亲说他风流成性,我也认了。自古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女儿只要能压的住这后宅便好。”
大夫人捧了口茶,继续道,“你记住了,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要将这官家的钥匙拿在手里,任几个妾室如何闹,你只要坐好这正头娘子的就行。”
用早膳的时候,惟熙没见着刘时安便预备派人去寻。
大夫人笑道,“今儿我让小厨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蟹肉小饺和鸡油卷儿你快尝尝?”
沈惟熙想问二太太的去处,可刘妈妈在给她盛粥时特意给她使了眼色。
她觉察不对,更要问个结果,“祖母,我母亲呢?”
大夫人虽心里不悦,可一脸平淡,“你母亲犯了错,祖母罚她在祠堂跪一会儿。”
沈惟熙觉得不对,按理说花宴办的好,大夫人是该奖赏她的,可如今却罚她跪着?难不成是因为沈止芳的事?
“祖母,二太太固然有错但是……”
不待她说完,大夫人便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上,“怎么?离了你母亲咱们还吃不了饭了不成?”
大夫人一凶,一桌子的人都不敢说话。沈止芳忙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母亲也别气,惟熙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失了分寸。”
刘妈妈也出来说和,“熙姐儿,这道蟹肉小饺是今早大夫人特地起来看着厨房的人做的,你快尝尝罢。”
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小饺这事才算完,后来她瞧着一旁的裴寂未曾动这两道菜,也给他夹了两个。
用了早饭,沈惟熙和裴寂正一同往回走。
“你说,大夫人是为了什么让二太太罚跪?”
裴寂想了想,也不大明白,“大夫人一向疼爱小辈,若不是什么大事,二太太应当不会受罚。”
能是什么事呢?她想不明白。
——
今早一下朝,官家便把韩奕留在了宫中,让内侍省的人拿来一堆女子的画像让他来选。
韩奕颔首,敬道,“陛下,臣尚且年少,这事以后再说罢。”
昨夜回府,一闭眼睛,韩奕便能想起他抱着沈惟熙时,她那张娇柔的面庞,轻盈的腰肢好像用力一掐便要折掉似的。相处不过十息,他身上已然沾染了姑娘家身上的香气。
哪知官家不肯妥协,从中拿出几位容貌家世都好的女子画像摆在她面前,“这位,是枢密使的长女,据说她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看和你倒是良配。”
韩奕抬头瞧着官家笑说,“您现在是病急乱投医,看谁与我都是良配。”
官家实在拗不过他,摊坐在地上,摘下官帽,无奈道,“你看看太子,再过段时间他连嫡子都有了,你呢,你还孤家寡人一个!”他见韩奕不为所动,掩面假装哭泣,“你让我怎么跟你天上的母亲交代啊。”
这种招数,打他懂事开始,就见官家用过好多次。以前总想着以柔克刚,后来他才知道这招没用,还得硬碰硬才行。
“陛下若是觉着无法交代,那我便在往边境驻守个几十年,届时我母亲在天上也会欣慰,您也算对我母亲有个交代了。”
官家瞧他一脸正色,也拿他没办法,“罢了罢了,朕就不信你能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
正巧礼部尚书同礼部侍郎来向官家汇报今年秋闱的情况,韩奕才得以脱身。
暮色渐浓,沈惟熙见刘时安还未回来,实在难安。派了身边的李妈妈去瞧,回来便说还在那处跪着,也没见有饭送去,大夫人连蒲团都没给。
连蒲团都没给?跪久了怕是要伤了膝盖的啊?今早惹了大夫人不快,这个时间去要人大夫人更不会放人出来了。
“父亲呢,父亲回来了吗?”
青杏愣了愣,好久没听见她这般唤沈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秋围在即,官家留了主君商议。”李妈妈解释说。
“青杏,你去门口守着,父亲一回来你就把父亲带去祖母那。”
她在屋子里里里外外的转了好几圈实在是坐不住,预备去安庆堂外等人。
戌时的梆子刚刚敲过,刚至府中的沈翊便被青杏请到了安庆堂外。
刘妈妈见她来,忙把她扯到一边,语,“好孩子,你就先回去吧,若是再惹大夫人不快,她怕是要连你一块罚。”
她正语重心长的说话,一时不察一道绯色身影迅速闪过,刘妈妈再想拦的时候,沈翊已跪在了大夫人身前。
瞧见沈惟熙也来了,大夫人更没好气,“瞧瞧我这儿子跟孙女,一个个急的跟乌眼鸡似的。”
沈惟熙心虚的低下头,刘妈妈扶着她下去,到后堂去吃了杯茶。
“母亲,不知时安犯了什么错,母亲要如此罚她。”
大夫人想让他自己交代清楚,于是便引着他继续往下说,“昨儿,你在何处休息的。”
“当然是在瑞雪阁。”
大夫人猛的一拍桌子,茶碗中的茶水也被震了一些出来。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瑞雪阁睡的。身为妻子不能服侍丈夫,为咱们沈家传宗接代便是无能。”
原来是为这事,沈翊忙伏在地上向大夫人认错。
“罢了,你回去告诉你那媳妇,什么时候她诞下子嗣这家里头的钥匙才会交给她,否则,她一辈子都别想!”
大夫人气的身子直发抖,咳嗽了半晌,微微平复后挥手让他退下。
外头,沈惟熙已经扶着刘时安往回走。
“劳烦刘妈妈替我给母亲熬碗甜汤润喉。”
说罢,他便朝着刘时安的方向跑去。
在石板上跪了太久,刘时安脸色青白,膝盖也已经肿的不成样子,行走实在艰难。
她怕沈惟熙担心,便用寻常语气跟她说话,“母亲没事的,你看你那眉头都要拧到天上去了,小心老了有皱纹。”
沈惟熙笑道,“我才不怕呢。”
刘时安轻点着她的小鼻子,两人正笑着,她只觉脚底一轻,整个身子已悬在了半空,撞入眼睛里的是一张精致俊美的脸。
她怕下人看见,背后议论,低着头说,“你快把我放下来,别让人瞧见。”
沈翊不理她,反去命令青杏,“夜深了,送姑娘回去休息吧,”
好啊,我成灯泡了,这么着急把我赶走?
沈翊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瞧见刘时安十分羞涩的模样,笑道,“怕什么,你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娘子,哪个敢说你的不是?”
刘时安仔细瞧着眼前的人,脑子里忽的蹦出大婚时他说的话,‘一年以后一别两宽。’也不知这话以后还能不能做数。
他将刘时安放在炕上,又取了药酒来准备为她柔腿。
见沈翊要挽她的裤管,刘时安忙往后缩了缩。
“还是让盛妈妈来吧。”
刘时安预备叫盛妈妈,却被沈翊的话噎了回去。
“昨晚你把腿搁在我肚子上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羞涩?”
沈翊逗她,手上的活也不停。挽上裤管,大片的淤青在她白皙的腿上更为明显。
他止不住的心疼,“你怎的也不叫人拿个蒲团给你?”
“大夫人有心罚我,我又哪能轻易躲的过去呢?”
沈翊把药酒在手心搓热,轻轻帮她揉搓。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昨晚故意逗弄你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无论如何小心仔细,也挡不住有人故意为之。昨夜进来的三四个女使,究竟是谁告的密呢?
只着急刘时安的事,沈惟熙一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回芳阁的路上,顺路去了趟厨房,里头黑黢黢的一个人都没有,她找了半天,蒸笼里也只剩了些残羹冷炙。
她没办法,转路又回了芳阁,正与青杏说让她准备些糕点给自己时,门口石阶上,手持书卷的黑衣少年坠入眼帘,身旁还有个红色的漆木盒子。
瞧见沈惟熙立在身前,裴寂缓缓抬眼,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潋滟,他笑问,“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
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沈惟熙,“我听李妈妈说,你晚上没用晚饭,我想着你定会饿,所以就做了些吃的给你。”
沈惟熙仔细打量他,这个场景似乎在哪见过。她踌躇了很久才缓缓记起,那年她生日,前男友好像也是抱着生日蛋糕在楼下等了好久。
那还是个雪天,两人见面的时候,他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沾了雪花,手也冻的通红。
其实那时自己已经有了跟他复合的念头,只不过沈惟熙一直记得她妈妈的话,两个人家庭背景差的太多就算在一起了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就那样,最后的希望,也随着纷纷大雪一块沉寂,相爱的人也还是走散了。
青杏见她在出神,上前接过食盒,“多谢裴公子,我们姑娘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便不留公子说话了。”
食盒里头是一碗素面,青杏摸着已有些凉了,便要拿去厨房热。但沈惟熙实在饿的不行,接过素面,没一会就吃了个精光。
“他应该等很久了吧。”
李妈妈听见了她的低语,递给她杯香茶,“你出去没多久,裴公子就来了,我同他说让他回去,可他不肯便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坐着。”
“妈妈怎的不把他请进来。”
李妈妈又拿了个痰盂请她漱口,“我说了,可裴公子说了,男女有别,还是莫要进你闺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