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几个人的气氛跟窒息了一样。
“师兄,我还没吃饱。”碍于面上不熟没敢多吃的小师兄偷偷对周水说。
周水无奈地说:“我带你去吃别的。”
另外一边,袁培将花递给苏海,苏海推脱不了只能收下。
“改天请你来我宅子里吃饭,我夫人也想见你一面。”
苏海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袁培,他想起了这位夫人当时刻薄的面容。
“袁先生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一边仿佛在看热闹的韩昭军不禁笑道。
“我在邀请自己好友的孩子来家里做客,和你有什么关系?”袁培忍无可忍看向韩昭军。
他耸肩,便问苏海:“苏先生身体不适,我送送你?”没等苏海反应过来。
又跟袁培说:“袁先生还要回家陪夫人吧?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一串话下来,没让袁培回答,就招手让自己的司机开车过来。
周水对袁培说:“那我们先告辞了。”
几人离开后,袁培没忍住将手上的帽子摔到地上,身后的仆人忙去捡起。
他瞪着地面怒声说:“去查,韩昭军来这里做什么生意。”
“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和师弟还有事情,小海就拜托您送回去。”
韩昭军颔首:“好的。”
车直接开到后门。
司机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剩下两个人。
“苏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吗。”比起苏海的刻意疏远,韩昭军用平淡的口吻说道。
苏海盯着窗户上的倒影。
“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让韩昭军没忍住笑了下:“苏先生,我以为自己表现很明显了,还是你在明知故问呢。”
在谈着这种话题下,韩昭军依旧和苏海保持着距离,好像只要苏海拒绝,他就不会越过去。
一个彬彬有礼的禽兽,这是韩昭军给苏海的第一印象。
“韩公子是喜欢男人吗。”
“对。”韩昭军坦然地承认了。
“苏先生有想要的东西吗,互利互惠是很重要的。”
苏海转过头去看他,韩昭军也在看他,苏海笑着轻声问:“韩公子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做吗。”
明眼人都听出这是个玩笑,韩昭军故作困扰,一副请赐教的样子:“苏先生改日教教我?”
苏海伸手拉住他的领带,把两人的距离缩近,吻上他的嘴唇。
与其说是吻,更像是野兽的撕咬,把某种说不清的情绪糅杂在里面,韩昭军顺从地接受。
最后他舔了下唇面,苏海看进他的目光里,慢慢说:“疼吗?”
“不疼,能再温柔点就好。”韩昭军用指腹抹过他嘴角的水迹。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苏海冷淡地说。
“太晚了。”他笑着,神情有种得意,苏海没再说话打开车门,走出去。
准备开门时,他突然说:“苏海。”
这是苏海印象中韩昭军第一次叫自己全名,他顿了下回身。
韩昭军站在车外,笑道:“我们上海见。”由于街灯还能看到他嘴唇上的细小血迹。
苏海莫名觉得耳根子有点烫,他微微抿唇没有说话,转身走进去。
司机走到韩昭军身边低声说:“少爷,老爷给您来了电报,要您后天赶回去。”
韩昭军整理着袖口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又要给我介绍哪家大家闺秀。”
“不是...是委员指名要见您。”
闻言,韩昭军动作停下,沉默了一会才说:“和洪老先生谈完,就回去。”
隔天,袁培未死心,寄来了信件邀请苏海到自己家里去。
“要去吗?”周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信。
苏海笑着说:“去,怎么可以不去呢?”
陈玉奴觉得小海这个笑格外的灿烂,嘴上啃了口糕点:上次小海这样笑是一个客人摸了他屁股,然后被他套了麻袋暴打了一顿。
他放下糕点替袁培默哀一秒。
另外两人听到他叹息,面面相觑。
苏海眼神示意:你和小师兄说了?
周水摇头。苏海没有多说。
到了袁培邀请苏海做客的那天,出门前他往手臂上捆了一条带子,用长袖遮住。
到了袁宅,袁培推了工作,亲自将苏海接进来,一边的袁太太笑着迎上去:“是小海呀,我叫金媛,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姨吧。”
十分热情地将苏海拉到客厅里,亲切地握住他的手说道:“你袁叔叔可盼你好久,我让下人布置了你的房间,要住几日吗?”
比起对方的热情,苏海显得平淡,他看了眼这个女人淡淡笑着说:“是吗,看不出来您这么欢迎我。”
袁太太脸上笑容僵住,一时没明白他话里意思便敷衍着说:“可不是吗......”
袁培理了理衣服,走进大厅里:“你们说什么呢?”
金媛仿佛急于将人推出去便说:“你们叔俩聊吧,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就匆匆走出去。
“要在这里住几日吗?袁叔叔给你打扫了房间,其实要是你一开始来,那个房间本来就是你住的。”袁培坐在他身边,语气里有点遗憾。
“袁叔叔能带我去参观下吗。”苏海打量着四周说。
袁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说道:“来,我给你带路。”
两人去二楼,金媛便从大厅侧边的房间走出去,看着他们鄙夷地说:“还以为他找了个什么国色天香,原来是想上男人。”身边的女仆小心地问:“那苏少爷的房间怎么安排。”
金媛冷声说:“不管他们,我今晚去和朋友打牌。”
女仆不再多言,心里头嘀咕着这家人真是奇怪。
袁培给苏海开了房间门,苏海站在门口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环视了一遍轻声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正在打开窗户的袁培没听清他的话转头问他。
苏海笑着说:“袁叔叔辛苦了,为我安排那么多,真的用心。”
“对了,我给您带来件礼物,能麻烦您把窗户关上吗。”苏海笑得很温柔,用很轻地力道将身后的门关上。
袁培愣了下,没有多想,便把窗户关上,房间瞬间变得昏暗。
苏海将手臂上缠绕的丝带抽出来,拿过一边的灯柱,看着他慢慢转身问道:“什么礼物啊,还得关窗。”迎面便是一个金属灯柱往头上捶来。
“惊喜吗?老东西。”苏海温和地问。
袁培感觉耳边嗡嗡作响,额头有什么东西流下来,想动下手臂却发现被捆住了。
苏海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用一种阴郁冷淡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堆令人发臭的东西。
“小......小海?”袁培惊恐地看着他,苏海那张温和顺从的脸没有变。
“我爹的死,是你弄的。”苏海直白平静地说。
“你爹是我朋友,我怎么会!”他急急忙忙地辩解。
“你约了我爹去酒楼,收买车夫,将他撞死在门口。”一句话堵死他。
袁培慌乱地左右乱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苏海若有所思慢慢地摸上自己的脸,笑着说:“你不是想让我爹做你的小白脸,我爹没答应,你假意给我爹道歉,想着自己得不到就毁掉好了。”看着对方睁大的眼,苏海低声说:“你不是让警察给你做好伪证了,为什么这个小子还能知道,你是这样想对吗。”
“哦对,苏笑侠还有个儿子,既然他不从我,那我就毁了他儿子。”他用唱戏的声调,又轻又低地说,袁培像看鬼一样盯着他的脸。
“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苏笑侠吗!!!!!”袁培看着他突然站起来走近自己。
“你别过来!我喊人了!!!”嘴里被塞了口布,苏海用脚踹倒他。
男人像虫一样支支吾吾着扭在地上,苏海看着这个画面,平静又冷淡地拿出袖子的针筒。
他蹲下身斯里慢条地将男人的袖子叠起,轻声说:“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被堵住嘴捆住手脚的袁培用力摇头,喉咙里发出咽呜声。
“能让你做好梦,又能让你生不如死的东西。”苏海笑着说,将针筒里的液体输进他血管里。
苏海收起针筒,把陷入昏迷的男人松开手脚,东西都放好,便走出房间。
楼下仆人见他走下来,面面相觑。
苏海温和地说:“袁先生太劳累了,我让他睡一觉,下次我再来拜访。”
“好.....好,您慢走。”女仆看着青年秀丽的笑容,不由让人感觉背后发冷。
回到戏院里时,已经快日落了。
周水见他回到:“处理好了吗?”苏海点头:“这次多谢师兄。”
周水摇头,想到了什么问道:“警察那边怎么办?”
苏海笑了下,慢慢说:“那边的话...可以不用担心。”
“因为韩公子吗?”周水说话还是一贯的一针见血。
周水皱眉,沉默片刻最后劝道:“给自己留点余地。”苏海并不在意地点头。
第二天,他们就听说了袁培卧床不起的消息,韩昭军听到下属的话挑眉。
“他前几日还让别人来查我,怎么突然间成了这样。”
那人犹豫几秒,低声说:“前一天袁培接了苏先生去袁宅。”
“你想说这件事情跟他有关系?”韩昭军看着手上的文件说。
“这个....不确定。”
韩昭军突然笑了下:“也不是没有可能,派人去警察署那边说下,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那...明天回上海还是照旧吗。”
“嗯。”得了回答,人便悄声退下去。韩昭军盯着他关上的房门,便放下手中文件跟着走出去。
苏海在屋里心无杂念地练明天要唱的戏段:
想起了王金龙负义儿男
想当初在院中何等眷恋
到如今恩爱情又在哪边
我这里将状纸暗藏里面
到太原见大人也好申冤
一回身便见韩昭军倚在门边,看苏海颦眉,收袖一举一动皆有女子柔美,慢慢鼓掌。
“是玉堂春吧。”韩昭军见他面上惊讶,便笑道:“幼时跟祖父一起生活,他老人家好听曲,我也跟着听。”苏海跟着笑:“那么小能跟着听下去也是不容易。”
“说起来,您不是说上海见吗?”苏海将桌上的戏本子收好。
韩昭军找了个木椅子坐下,看着他说:“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哦?不知道我有什么罪得劳动您这个大人物来审。”苏海不甚在意地坐在他身边。
“袁培是怎么回事。”韩昭军瞧着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人啊,想对我用强,被我揍回去了。”苏海轻描淡写地说,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怎么,韩公子是要把我供出去吗。”
韩昭军叠着腿,故作平淡地说:“那要看苏先生的诚意了。”
“不若到上海,您再审我?到时候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苏海这话附他耳边说,声音很轻。韩昭军没忍住笑出来:“你这话说得我不像什么好人。”
苏海坐正,瞥了他一眼:“可不是吗。”
韩昭军无奈,站起身点了下他的额头:“走了。”苏海愣了下,抬头去看他。
“我明天要回上海,看不了你这场戏,上海你头一曲,我肯定会去。”垂眼看苏海好像有点发呆的样,“苏海?”
苏海淡淡说:“听到了,等您大驾光临。”韩昭军有点习惯他的阴阳怪气了,只是无可奈何地点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