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寒灯 第18章 第 18 章

汉中郡与长安城颇为不同，风俗习惯相似却仍带有自己的特色，不同于异邦人诸多的长安，于汉中郡城内生活的人，皆是由这一方水土养大。熙熙攘攘的街道，小贩们的吆喝声络绎不绝，孩童们飞奔着嬉戏，姑娘们提着篮子在街上采买。两列的建筑虽不如长安那样恢弘，但依旧精致，许多人家都在自己飞扬的房檐边挂了风铃，清脆的铃音亦是夏日的装饰。

谢如钰与齐清澜并肩走在街道上，随云与陈晏跟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卢夫人直喊累了，苏莹也需避避风头，两个人在客栈里闲谈，打发时间。

汉中郡的民风似乎比长安更为开放，当谢如钰冷着脸把齐清澜从姑娘堆里扯出来时，他手上还拿着不知哪位姑娘的香帕。齐清澜本就是相貌俊秀的男子，再加上温润的性子，看起来像是谁都可以拿捏，长安的姑娘自是见惯了这些风流恣意的公子哥们，虽是心动，但仍存有矜持。

而汉中郡的姑娘们似乎是更热情些，喜欢便是喜欢，倒不扭捏的表达自己的情感，想来是更为直爽些。齐清澜可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他明白如何与女子交往，白皙的脸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令人感到亲近，他有分寸的与姑娘们保持着距离，但与姑娘们的笑谈之间，总能讨得她们的欢心。

就这样，齐清澜扎在姑娘堆里的时间越长，谢如钰的脸色便是越阴沉。

当齐清澜被谢如钰猛地扯出人堆时，一位姑娘用夹杂着口音的官话说道：“这小公子的脸色真差，莫不是怕哥哥被我们拐走了。”

齐清澜仍旧是笑盈盈，他双手轻轻的握着平放在腹前，软声解释道：“姑娘们误会了，这位是我家小少爷，途经此处，所以特地来带他凑凑热闹。”

姑娘们见这小少爷还端着架子，便也不逗趣他，倒是把当地美食名产热情的为齐清澜他们介绍了一番。齐清澜听罢便赶紧答谢，生出了告辞的意思，姑娘们也不再调笑，只是叮嘱他们在街上需得小心。

直至分别后，齐清澜与谢如钰继续走在街上，很快融入了这热闹的氛围。

谢如钰的心情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齐二公子倒是受欢迎。”

“承蒙小姐们厚爱。”齐清澜瞧着周边的小食，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那帕子你还留着做什么？舍不得丢了？”谢如钰看了眼齐清澜手上还握着的一块水粉色的绣帕。

谁知齐清澜将绣帕往怀里一塞，像是没有听到谢如钰的问题似的，拉着他就往一家店铺走，谢如钰心中一惊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可一触碰到那股温热，便也忍耐了下来，好歹朋友一场，要学会迁就。

“小公子，刚刚那位姑娘说这家店的味道可好啦，我们去试试吧。”齐清澜并没有在意谢如钰那细微的举动，只是思索着如何缓解谢如钰的不悦。毕竟齐清澜的心中，还留有谢如钰前世馈赠的阴影，齐清澜只希望每一次为谢如钰带来的欢心，都能够消减些谢如钰对自己的恶意，以此来减少针对齐府的压力。

谢如钰方说了声好，还静静地跟着齐清澜走到店里，待两人坐好后，没想到齐清澜又向随云与陈晏招手，唤两人过来一同吃饭。随云和陈晏本是个机敏的角色，随云又是四人之中最为年长的，他几乎是陪着谢如钰长大的，所以一瞧见谢如钰的眼神，他就明白自家主子对齐清澜的这个行为颇为抗拒，但是明面里又不能拒绝对方的请求。

索性，随云领着陈晏坐在了齐清澜旁边的一桌，这样既符合了齐二公子的心意，也没有打扰主子的兴致。

当店家把四碗红油面皮端上桌子的时候，顿时店内飘香四溢，陈晏年岁比齐清澜还要小些，自然举止不如随云那般沉稳，他兴奋的拿起筷子，在拌了几下后，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随云见他吃得满嘴油，一边叮嘱对方吃慢一点儿，一边自己也细细品尝起来了。

“这面要这样吃才够香！”陈晏狼吞虎咽的吃了半碗面，这样对随云评价道。

随云说：“你也不怕有损公子们的颜面。”

听到这儿陈晏才想起自己也是个有身份的体面人，这才拿出张手帕，胡乱的在嘴上擦了擦，学着随云斯文的模样做作的吃面。

齐清澜和谢如钰倒是安安静静的，两位公子都是皇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相比起来，齐清澜在这种进食要比谢如钰自在很多，毕竟牢饭都吃过的人，便也不在意这些了。

待谢如钰饱餐一顿后，所有人都已经吃完了一阵了，齐清澜道：“小公子，这顿饭可还符合口味？”

谢如钰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别有滋味。”

齐清澜自觉的为谢如钰倒了杯茶水，见谢如钰鼻尖有些微汗，这才猛然记起谢如钰的口味随了他的母亲，北方人的口味仿佛不是那么热衷于辛辣的食物。他一声不吭的把这碗面吃完了，不知谢如钰这一碗面下去，他到底心情如何。

谢如钰接过茶水，一口饮尽，齐清澜又替他斟了一杯。反复几次，谢如钰才似有好转，他对齐清澜说：“齐二公子，若再喝下去我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齐清澜说：“我为小公子找些甜食吧，姑娘们之前也有推荐过。”

谢如钰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必了，老板这一碗分量挺足的。”

谢如钰这几句话一说完，那辣椒的后劲儿又从喉间冲了上来，于是他默默的又为自己倒了起了茶水，狂饮几大杯。

“我竟忘记小公子不能吃辣，是我疏忽了。”齐清澜懊悔的说道。

谢如钰瞥了他一眼道：“若是我不愿吃，也不会吃的，齐二公子也不必自责。”

而后谢如钰也不再藏着自己想要喝水解辣的意图，他在休整好后又说道：“倒是齐二公子，你为何这般谨小慎微？我见过的人中，就只有你会傻傻的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面对小公子格外紧张罢了。”齐清澜瞧见谢如钰被辣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努力憋笑，“还请小公子千万别见怪。”

“我还是希望你我之间，能够自在点儿。”谢如钰道

齐清澜想了想，轻声探问：“那小公子可愿同清澜再逛逛？”

谢如钰看了眼随云陈晏，接着对齐清澜说道：“先把需要的物品采买了，再接着逛吧。”

这时店铺的老板慌忙出来，对着齐清澜和谢如钰一阵抱歉，他道：“真是对不住了客官，那周家小姐喜辣，脾气也彪悍，一不称心如意，小姐丫头便跟着一起闹事。刚刚她那仆人一催得急了，我这小二慌慌张张得上错了面，估计那最辣的一份落到了二位公子桌上。”

“周家小姐在这儿？”谢如钰道。

店家道：“这怎么可能，周家小姐在家中被看得可紧了，这买东西都是她贴身丫鬟萍儿的事情。刚刚萍儿提着食盒就走了，还好我们及时发现她那碗上错了，给换了碗新的。周家小姐功夫可厉害了，我们呀是不敢招惹她了。倒是客官，不知道方才那碗面的味道还合不合公子们口味，我家是百年招牌，若公子们嫌不对味，我再给公子们做一碗。”

谢如钰说：“不用了，味道很好。”

店铺老板仍旧过意不去，他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块小木牌儿：“不能让公子们就这样回去，我这儿有周家小姐比武招亲的入场券，报名的人在经过了筛选才能入场，而后要不要上台比武就是周家小姐和各位看客的意思了。我儿子虽不成器，但有幸没被周家老爷筛出去，见公子们也是途经此处，若是无聊便凑个热闹，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齐清澜见谢如钰点了点头，他便起身靠前，将木牌收了过去说：“那就多谢店家了。”

店家这才放心的离开，而谢如钰看了齐清澜一眼说：“我来保管吧，你这女人缘拿着太危险了。”

这话一说，齐清澜立刻又将入场券交到了谢如钰的手上，然后像是拍马屁似的顺口应道：“也是，小公子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