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寒灯 第17章 第 17 章

齐清澜真挚的眼神让谢如钰陷入了迷惑，这个人的真实想法似乎他从没有琢磨透过，但是在这一刻，谢如钰宁愿相信这是齐清澜的真心。

此夜安宁，或许是因齐清澜待人的性情本就带有一种使人镇定的效用，谢如钰在行路的这几日久违的睡上了一个好觉。梦中他又回忆起了最初的那个与齐清澜相关的梦境，谢如钰只觉得齐清澜此人与他人不同，他人不敢轻易的接近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有个秦王殿下的威名，而齐清澜不愿接近自己，是因为想要他想留下个清誉，把名声看得比利益还重，要不就是个伪君子，要不就是个小古板。

可一路上，这齐清澜不拘泥于什么尊卑，无论是对待随云、陈晏还是自己，都是带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不亲近也不疏远，就像是少有人能让他失态似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故作清高或者沽名钓誉呢？

之前谢如钰对齐清澜这个人虽有好感，但也有几分猜忌，但如今他忽地想与齐清澜坦诚相交试试，尤其是在谢如钰听到了齐清澜那安慰人的话语后，才惊觉自己或许在齐清澜眼中，与他人还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同。若是齐清澜看重他，他自然不能辜负人家，谢如钰这样暗自想着。

毕竟，君子之交，应当如此。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谢如钰也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齐清澜，车队马不停蹄的前行，终于是进入了汉中郡地界。进了城镇，谢如钰便定下心来要在此处让众人休整一番，连日的风餐露宿，亲兵身体再强健也扛不住。

苏莹自随行后，好生收拾了一番，去了蓬头垢面的模样，堪称一位容貌昳丽的闺阁小姐。她生得清秀，白净的脸上一双娇媚的眸子时常眼波流转，可偏生眸中似一汪清水，使人生不出什么恶念，反而多是怜惜之意。卢夫人见苏莹言行倒是个知礼的，而路上又没有什么女眷，便对她好生疼爱，苏莹自是不骄奢、不做作，就陪着卢夫人解解闷子，还会帮着侍从们做些轻巧的活儿，才不过几天的时间，苏莹几乎博得了所有人的欢心。

齐清澜也自是欢心，他与苏莹有前缘，对她的关怀不由得更细致了些。除此之外，苏莹的身份，只有齐清澜是最为清楚的，虽说现在不知道苏莹与谢如钰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事情的大致进展，齐清澜能够猜测个大概。

既然当初是由于粮草与运送问题导致了战事失利，那么在齐清旭去战场之前，提前揭露这两部的恶事，那便又为保全齐家出了份力。

“苏姑娘，喝些水吧，这一路定是渴了。”齐清澜为苏莹倒了杯茶水。

齐清澜、苏莹、卢夫人和谢如钰四人在客栈的雅座坐了一桌，陈晏和随云守在一边，其余的人搬行李的搬行李，查消息的查消息。客栈老板虽不知来者身份，但一看这架势便知是贵客，察言观色这一套店老板是个行家，自是喜滋滋的为他们开了三套上房，好吃好喝的正在后厨准备着。

“多谢齐公子了。”苏莹笑着又把茶杯递到了卢夫人面前道，“还是待夫人先用吧。”

卢夫人对乖巧的苏莹喜欢的不得了，拉着她的手，又瞪了自家傻乎乎讨好姑娘的儿子一眼说道：“还是苏姑娘贴心，可惜我是两个儿子，都不像苏姑娘这样愿意陪陪我。”

谢如钰见他们这般推让，索性为每一个人倒了杯茶水，不解风情的说道：“不必推让了，每杯都倒上水不就好了。”

苏莹尴尬的垂下眼眸，自知与这秦王殿下果然相处不来。卢夫人面上仍旧笑盈盈的，仿佛是预料到了这位小殿下会有这样的言语。

齐清澜轻咳一声，出来解围道：“又劳累殿下了。”

“不劳累，”谢如钰把茶壶一放，“我只是记起齐二公子又该服药了。”

说着，谢如钰又从衣袖里拿出了齐清澜的药瓶，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齐清澜不得不感叹谢如钰的仔细，他一路上有意无意不知道丢了多少回药瓶子，次次都是谢如钰不动声色的捡起来，直到服药的时间才拿出来。

卢夫人性情直爽，卢道人亦是一位不会撒谎的，若是自己真被这瓶子里的药医了个大好，难保卢道人露出些马脚后，谢如钰产生些怀疑。按理说在齐府时使用的药方子中，其间所用之药与这瓶子中的药相差无几，若一路上舟车劳累病反而好了，这可真是奇怪了不是。

“我这脑子笨了。”齐清澜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谁料谢如钰像是忽然换了性子，他认真的安慰齐清澜道：“别拍了齐二公子，你只是记性差罢了。”

齐清澜微微一怔，他心想他不是在骂自己傻，谢如钰这般安慰倒却是坐实了这个意思。

“这定是因齐公子久病的缘故，我见齐公子时便觉他精神有些不济。”苏莹温婉一笑，反过来替齐清澜解了围。

“想来也是。”卢夫人说，“这一路赶来，我这妇道人家也有些疲累了，就不陪你们这些年轻人闲聊了。”

说罢，卢夫人便起了身，手上提着一把佩剑就打算往上房去。苏莹也慢慢站起身子，她乖顺的搀住卢夫人的胳膊，柔声说道：“夫人，我随您一同上去。”

卢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又回头看了眼坐在桌旁的两个年轻人，慈爱的说了一声：“好，那就让他俩自己玩儿吧。”

齐清澜恭敬的目送自己母亲离去，又见坐在自己对面的谢如钰脸色着实不佳，他不去过问似乎也不行，于是齐清澜叹了口气低声询问：“小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了。”

谢如钰将头一转，低声回复道：“没有。”

“小公子若是不愿讲，臣便不问了。”齐清澜淡笑着说道。

谢如钰微微皱了皱眉头，就等着齐清澜的下文。可是这次齐清澜始终没有再开口，谢如钰又猛然想起，齐清澜本就是个不管他人事情的性子，偶尔关心自己一两句，自己竟然觉得是理所应当了。想到这儿，谢如钰像是憋急了似的，用力扭回脑袋，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不是提醒过你，你要轻易接近苏莹吗。”

齐清澜将药丸含进嘴里，怔怔地看了谢如钰一眼，把一杯凉茶尽灌入腹中才笑着说道：“原来殿下是为了这事儿啊。”

“我说过她的身份来历不明，若是她有所图谋，借机伤了你怎么办？”谢如钰声音沉沉，有些气急败坏的看了齐清澜一眼。

这一句将齐清澜淡然的面具忽地击碎，他斟酌了一阵谢如钰的话后，才又带上了淡淡的笑意：“听起来小殿下是在关心清澜。”

“自然。”谢如钰微微点头，他扬起那双略微狭长的眉眼，薄凉的唇瓣却吐出了些温热的字句，“此次我们出行，长安城内那几个老东西把我们盯得死死的，所以你和卢夫人的安全真是重中之重。妇人间的事情我不好掺和，但你一定要留心那苏莹对卢夫人有无什么小动作。更何况，齐二公子，我曾说过既然拿你当朋友，自然是重视你的。”

“清澜明白了，”齐清澜见谢如钰对朝堂之事有所了解，但他不愿掺和，只是笑着安抚道，“不过小公子信臣一次吧，苏姑娘她并无害人之心。”

谢如钰忽然气急，他直起背脊，瞪着眼睛无奈的说道：“你真是着了那女人的道了！”

齐清澜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苏莹的为人他比这里所有人都清楚，与其纠结这个问题，不如解决当下的事情：“倒是小公子，若您带着苏姑娘回都城，该如何安置她呢。”

谢如钰道：“放在府里不就是了。”

“臣虽不知道殿下为何带着苏姑娘，但殿下既然愿意带上她，想来也是有要事，蜀地此行道路崎岖，殿下确定时间经得起这样折腾吗？”齐清澜说道。

谢如钰瞥了他一眼，喝了口水润嗓子：“苏姑娘说，现在她贸然进城，必死无疑。让她跟在身边也好，可以瞧瞧她的真假。”

“那小公子打算多久出发呢？”

“去采买些衣食用品便启程吧。”谢如钰叹了口气。

送菜的小二刚到一旁，耳尖听到这谢如钰的话，他将盘子一放便热情的说道：“若是小公子想去集市，这段时间可有热闹了。不说周家小姐比武招亲搭了个台子，明儿晚上几个文人也像是搭了个擂台，只是小的是个粗人也不知道他们比些什么，公子们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看看。”

“比武招亲？”齐清澜道。

“是呀！不过要有一块周家发的木牌儿才能入场，所以具体什么样子，小的也不清楚。”这时小二忽地压低声音，“那周家小姐样貌可是倾国倾城，武艺也是说不出的好，不看可亏了！”

生在皇家的谢如钰哪凑过这些热闹，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但又不得不端着个架子。齐清澜见罢便凑了上去，当着小二的面道：“小公子，我们就去瞧瞧吧，刚好让我的母亲也多休息一阵。”

谢如钰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正好都散散心，等入了蜀地便少有机会这样休息了。”

“多谢小公子成全。”齐清澜道。

谢如钰道：“这擂台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倒可以选择自己合适的时间去看看。若是周家小姐的武艺绝伦，能够学到一招半式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