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江洲湖面,一艘巨船上传来凌厉的惨叫声。
“你安静点行不行,再吵信不信老子把你扔下去喂鱼!”
陆序一边跪坐在楚兰亭身上,一边手脚麻利的卸下他手腕上和小腿上的铁质机甲,多半是药效起了作用。楚兰亭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人敲断再长般的痛觉。
顾唯听着声响,从后门蹑手蹑脚地爬到床上,抱着楚兰亭的手臂轻声安慰道:“小爹爹不疼,唯儿给吹吹。”
楚兰亭把陆序从身上踹下去,笑着抱起顾唯,道:“都是他欺负小爹爹,小爹爹现在把他打倒了就不疼了,唯儿不用担心。”
顾唯听后,还怒气冲冲地爬下去,锤了陆序两拳,道:“陆哥哥你坏,不许你欺负小爹爹!”
陆序看楚兰亭在那里偷笑,好心当驴肝肺,还教唆公主颠倒是非黑白,当时差点没拿银针把他扎成筛子。
“悦灵乖,陆哥哥被欺负那个混蛋,悦灵跟陆哥哥去看看太子殿下怎么样?”说着,陆序还不忘甩楚兰亭眼刀子。
可惜楚兰亭那个不要脸不要皮的混蛋丝毫不受影响,正脑袋枕着胳膊,一派悠闲的在那里吃蜜饯,用眼神示意他“不够吃,你再拿些来?”
果然好吃懒做楚兰亭,有椅可坐绝不站着,有榻可卧绝不坐着,想来当初定是他哪根骨头没有搭对,被几句花言巧语给哄来又当管家又当御医。
“你也去看看?”陆序想了半天,叹怕是这辈子都要搭在这人身上。
楚兰亭笑笑,说道:“我心肝受伤了,我还要替我心肝把那些人揪出来大卸八块。你先替我去看看。”
得!他“心肝”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心里没点数!
陆序白了他一眼,明显楚兰亭不为所动,笑的依旧如沐春风,陆序也懒得再管他,抱着顾唯去了隔壁顾随的房间。
昨天晚饭前楚兰亭下令,派了六名影卫,密切注意江面的动静,起初陆序还没摸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是在午夜,影卫说有人投江,陆序穿着里衣,随手披件外衣去查看,一看,捞上来的竟然是半死不活,险些断气的太子殿下,当时吓得魂归西天。
陆序给顾随把完脉,又例行下针,好在伤不在心肺,不然又是失血又是高烧,又是迷药,华佗再世也难显神通。
“哥哥怎么还在睡啊?”顾唯摸摸顾随的额头,又叫了几声皇兄,见顾随依旧没有反应,便转头询问给顾随医治的陆序。
陆序给顾随盖好被,抱起顾唯轻声离开,哄她道:“太子殿下吃了药,悦灵吃了药也会困,太子殿下和悦灵一样。”
顾唯歪着头想,从前母后喂自己吃药,都是和她说:“小唯儿乖,母后在这里,先睡会吧,母后一直守着你。”这么想的话,皇兄应该马上就会醒了,于是顾唯不哭不闹的跟着陆序去甲板上晒药。
二人走后,楚兰亭自己推着轮椅到了顾随房内,此时顾随的气色较刚被捞上来时已经好看太多,楚兰亭靠在榻边,弯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用手指描摹着顾随的脸,从眉到眼,从眼到鼻,从鼻到唇,最后还不舍地捏捏他的脸蛋。
直到“任人摆布”的人终是开了口:“你还要弄到几时?”
“心肝生的俊俏,一时没忍住,失手失手。”楚兰亭早看出这小子装睡,仗着人醒了也动弹不得,就更加肆无忌惮。
“心肝想见我?”楚兰亭弯了眉眼,含着笑对床上的人说,故意支走顾唯和敬风,看来这小子昨晚本就没晕。
顾随睁开眼睛,说不想见他是假,自己九岁时,父皇封他为太傅,却只给自己留下一封书信就再也不见人。
顾随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说他是武将,可没听过手脚有疾之人可堪重任,楚兰亭手上带的机械铁甲在楚兰亭把手滑到他脖颈上时冻的他轻轻颤抖一下,惹得顾随恼怒下瞪了楚兰亭好几眼才悻悻收回作恶的手。
“嗯?小心肝生气了?”楚兰亭笑着问,也不管是不是自说自话。
“别叫我心肝!”顾随别过脸,这人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能这么无礼!心肝?!怕是逢人见面就这样撩拨人家,真真是不知羞耻!顾随没想到他烧红的耳垂全然暴露在他眼里。
楚兰亭看到他发红的耳垂,先是呆愣片刻,随即是多少年没有过的发自内心的大笑,又是把床上的人气的不轻:“你笑什么?!”
“哈!哈哈,我笑……”楚兰亭勾勾顾随颈间垂下的碎发,继续说道:“我笑,这是谁家的小公子被人轻薄后恼羞成怒了啊?”楚兰亭还特意把“恼羞成怒”几个字说得格外重。
“你……你!”顾随此时提不上来力气,只能躺在床板上怒视他,自小读的四书五经圣贤之书可没教过他怎么对付流氓行为。
“我怎么?我无耻?我轻薄?我以下犯上?小殿下,我可是你的尊师,不可对师长无礼。”
满嘴的胡言乱语!但楚云说的并非全是假话,至少,他楚云是他父皇亲封的唯一的太傅,也是他唯一的师。既是师,便要尊重爱戴,不可无礼。
楚兰亭玩了半日,最后还是善心大发,不再欺负这个未经世事的太子殿下,只嘱咐了一句:“小殿下好生休息,再过七八日,我们就要到锦江了。”
楚兰亭合上了房门离开后,顾随又想了想这几日的蹊跷事,自己本是私访江都,除了父皇和暗中派令的江都巡抚外无人知晓,却被小妹无意间出宫打乱计划。来到江都后,又是被人步步引诱,最后自己更是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他,小妹也在这里。
楚云怎么会是小妹的小爹爹?
多思伤神,又正是药效发作,顾随渐渐地泛起困意,眼见耳听也变模糊,只在昏睡前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楚兰亭!你他娘的有病!老子的鱼!老子的鱼全被你吓跑了!你今晚喝你的西北……不对,东南风去吧!”
“哈哈哈,陆序啊,你还是没小唯儿厉害呢。”
“小爹爹,我可厉害啦,陆哥哥他都钓不上鱼。”
兰亭……是他的字么。陆序?陆尚书家的独子,已有七八年毫无消息,怎么会和他在江都?
不知不觉间,顾随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两日,顾随每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楚兰亭,睡前最后一眼见的还是楚兰亭。相处两日,顾随已经能在他越发放肆的戏耍中做到面不改色,楚兰亭也不知无觉,每日自己乐得自在。
三四日后,顾随已经能正常活动。楚兰亭也不再总来找他,只让陆序给他带来一张图纸。
“江洲的水系防御图?”顾随不解。
“这个……对,楚,不是,丞相大人让这下送来的。”陆序对顾随还是几分君臣之感,不敢太过随意。
“不必如此,敬风兄,至野现在不是太子,你是我的长辈,不必对我如此生分。”顾随抬手扶起陆序。
“那……好!以后殿下称在下敬风就行,在下称殿下至野可好?”他陆序可担不起太子殿下一句兄。
俺滴个乖乖亲娘嘞,那可是折大寿的呀。
“敬风,你可知现在江都巡抚如何?可有把我的消息告知他?”顾随担心父皇会担心自己和小妹的安危,朝中那些心怀叵测之臣,趁机作乱。
“这个放心,那个混蛋虽然看上去不正经,办事还是靠得住,对外只是宣称殿下和公主已经离开江都往下游历去了,想必那江都巡抚已经上报回京了。”
“为何?”楚兰亭总是让他看不透
“我也不知,他做事一向看似不寻常理,实则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那人心眼比蜂窝还多,一堆窟窿,你也不必理他,信他自有他的道理就是。”
听到陆序这样说,顾随对他这个病秧子太傅又多了几分好奇,可是接下来的几日,楚兰亭一直派陆序给他送江南全蜀的各地布防图,想起来自从他伤好以后,再也没见过楚兰亭,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临至锦江,顾随熟稔了所有的布防图,今晚却是不困,便披上狐裘到甲板上放风,没想到看到陆序和小妹也在。
“皇兄!顾唯因顾随受伤,被告诫不能打扰皇兄静养,那日街市一别后,顾唯想他想的紧,此时更是忍不住地往他怀里冲。
“唯唯,怎么还没睡?”顾随无奈宠笑着抱起她,又摸摸她的头。
“陆哥哥笨,还没有唯唯厉害。”说着扬起小脸骄傲地指向那边的鱼篓。
陆序这几天不服气,硬是拉着顾唯钓了七天的鱼,结果被楚兰亭笑了七天,现在还被太子殿下发现,真真是老脸都没边儿了!
顾随失笑,想不到有一天可爱的小妹还能成为别人的克星。真是一物降一物。有陆序在的话,小妹也能安生不少。
就在三人谈笑时,顾随突然注意到飘扬的船帆,道:“现在正值北风?”
陆序也奇怪:“现在理应正值东风,为何今日会吹北风?”
顾随想起楚兰亭给他的布防图,又道:“我们现在已经到什么地方了?”
陆序仔细想想,算算时间,从至野被救,他们出发已有七日,以现在的风速和船力,那就是:“到安城外湖了。”
安城外湖,那离安城的脚程不足五里。
“不好!”
感激各位小天使们的点赞收藏评论,还需要给我小天使们催催我,不然没有动力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江畔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