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灵 第13章 青芜

落地的瞬间，冷清舒手握针叶，快速将安翊身上的藤条尽数斩断，接着屈膝而坐，将安翊揽在怀中，而后手中泛出柔和青光，轻笼在安翊腿部伤口的上方。

安翊微微睁开眼，余光瞥到冷清舒手上的温润珠串，一时间，他感到腿上传来阵阵凉意，疼痛感也随之渐渐减少。

“冷清舒……”

安翊抬起头，看向冷清舒，严肃的神情之上，双眉敛得紧紧的。

“你会治疗术吗？”

说完，安翊试图扭动那只被青芜掰折的手，可惜毫无作用，无奈放下。

“雪松有止血的效果。”冷清舒缓缓低下头，眉间更紧了，“我不会治疗术。”

看着冷清舒愁眉苦脸的样子，安翊既心疼又好笑，他扬起手抚平那紧蹙的双眉，轻声细语：“没关系，那便等我有了力气，再自己掰回来吧。”

见到冷清舒后，安翊彻底放松身心，昏昏欲睡。

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安翊的睡意。

“你们还要在我面前抱多久啊。”

冷清舒一声警觉，抬手便要飞针。

“先别杀他。”安翊制住冷清舒，转头看向青芜，语气平和，“帮我把手正回来。”

冷清舒收回手，眼中的寒气却丝毫不减，凌厉而又无声地，盯着青芜的一举一动。

“你就是冷清舒啊。”青芜歪了一下头，眼珠子滚动着，上下打量冷清舒，忽然咧嘴一笑，“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眼角都有皱纹啦。”

……

安翊看了看冷清舒，他神情依旧，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如刚才那般，随时准备要那人的命。

“你在胡说些什么。”安翊咳了两声，一个眼神刀过去。

青芜明显不怕这个威胁，坐在原地开始装模作样：“小哥哥，我哪还有力气帮你呀，我身上的伤比你还重呢。”

话音刚落，冷清舒弹指一针，瞬间刺向青芜的脸。

“说了不要打我的脸！”青芜怒目大喊，拿起匕首快速向两人冲去。

冷清舒没有站起来，挥手又是几针，刺穿青芜拿着刀的手。

千疮百孔的手，这下连刀也握不住了，青芜看着地上的两人，只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忽然埋头开始哭：“臭情侣！欺负我一人算什么！”

安翊又是一愣，冷清舒还是沉默。

片刻之后，安翊慢慢坐起来，平静地看向青芜：“我说了不会骗你，之前的事，我说话算话。”

青芜听见此话，抽泣着抬头。

“咔”的一声，只一下，青芜便将安翊的手恢复原状。

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此后，青芜静静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安翊感觉腿上的伤好多了，尝试着站起来，然而重心不稳，一下又栽到冷清舒身上。

冷清舒见状，俯身出手环住安翊的腰。

“等……等等，我可以走，你不用抱我。”说着，安翊借着冷清舒的肩膀，缓慢地挺起一条腿，总算站稳了脚跟。

“走吧。”安翊望向角落的青芜，叫了一声。

青芜却没有回应，坐着一动不动，久久才幽幽吐出一句话：“你都不知道我是人是鬼，就要带我一起走吗？”

“那你是什么？”

“我是深渊的渊灵。”

“不是冤鬼就好。”安翊暗想，就字面意思，灵总比鬼好一些。

“我是深‘渊’，的‘灵’魂。”青芜回头，大声强调。

安翊顿住，看向冷清舒，只见他目光偏来，沉默着回应了一个平淡的眼神。

看来冷清舒也不知道渊灵是什么。

“什么叫做渊灵。”安翊问

青芜看着安翊好奇的表情，突然站了起来，慢慢向两人靠近。

“就是像我一样，在深渊里变异的，不人不鬼的怪物。”

一字一顿，凉意渗出。

刚跌落深渊时，安翊快速翻阅了书中关于深渊的文字，他仔细回忆，确认自己并没有在书上看到有关“渊灵”的描述。

是因为数量稀少，没有记载，还是因为……

“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每次沉心一念，我自己都忍不住害怕。”

青芜看着布满鲜血的双手，开始颤抖。

“走吧，如果你再害人，我便让我……让他把你刺穿成筛子。”说着，安翊转过头看向冷清舒，问：“可以做到吧。”

冷清舒点头回应，下一秒便要抬起手，安翊快速按下：“我们先走。”

走出几步，安翊轻声说：“冷清舒，谢谢你来救我。”

“我来晚了。”冷清舒看着安翊的腿，声音低沉。

“不晚，你能来救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安翊微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白桃和温老板，“小白他们没来吧。”

看到冷清舒摇头，安翊放心地叹了一口气，深渊这种地方，那两人怕是会吓哭。

因为受伤的一条腿，安翊行走的速度十分缓慢，两人久久都没能走出枯藤小道。

青芜走在两人身后，嘟囔道：“你们这是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太慢了。”

“闭嘴，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安翊回。

看见冷清舒停顿的身影，青芜连忙开口：“诶你别忘了，是你先捅的我，我们一人一刀，很公平吧。”

“明明是你先变成他的样子骗我。”安翊愤怒反驳。

“什么叫我变成他的样子，是你自己吸食了迷菇出现幻觉，将我看成了他好吧。”青芜越说越大声，“也不知道是谁对我甜言蜜语，还动手动脚……”

安翊瞬间想起绿荫地里的巨型蘑菇，但怕青芜继续口无遮拦，他急忙大喊：“你别胡说！”

“啊对，我胡说，不就是摸摸脸，牵牵手……”

冷清舒就在身旁听着，看着他平静的模样，安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噤了声。

见安翊不说话，青芜走到两人面前，勾起唇角说道：“我知道有个东西，能让你的腿伤迅速恢复。”

安翊白了青芜一眼，冷言：“我不用荼芜香。”

青芜也冷下脸，语气变严肃：“不是那个，我说的是深渊里的另一种药草，对恢复伤口有奇效。”

安翊顿了一下，看向青芜：“那银竹林里的骸骨，不是你做的吗？”

一语问出，青芜眼底一沉，阴鸷的眸光再次流泄：“是我做的，因为那药草难寻，不如我用荼芜香便易。”

安翊收回眼神：“既然难寻，那就不寻。”

深渊处处是险境，冒险的事，他万不会和冷清舒去试。

“那药草，我们是‘难寻’”青芜目光一转，看向冷清舒，“但对这位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药草。”一旁不语的冷清舒开了口。

青芜唇角一扯：“惊雷草。”

安翊从怀中拿出书，不久便翻见了青芜口中的惊雷草。

“惊雷草，生长于惊雷谷，细叶蓝花，质软柔韧，疗愈效果极佳，采摘易惊天引雷……”

安翊读完，便看到惊雷草下面的惊雷谷，书上只写了谷中多雷电，并没有写有什么奇虫异怪。

安翊惊奇地瞥向青芜：“你怕雷电？”

“准确的说，是怕雷电引起的天火。”青芜没有避讳，悄悄靠近安翊，小声说：“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变成渊灵之后，身体上的伤，轻则几年重则几十年，总会慢慢恢复，但是如果被烈火焚烧灰飞烟灭了，就随之殁了。”

说罢，青芜再次看向冷清舒：“以你身手，足以避天雷，速战速决即可。”

“带路。”

冷清舒一声回复，青芜似乎也很开心，拖着染血的长袍，轻快地向前方走去。

“等等。”安翊叫住青芜

青芜不解地回头：“怎么？”

“你要不先换一件衣服，看着瘆人。”安翊指了指青芜身上的衣服，一脸嫌弃。

青芜听见安翊的话，笑了笑，转身便钻进了枯藤小道左侧。

再次出现的时候，青芜换上了另一件白袍，身上的血迹也清理了一下，只是脸还是一样苍白，手上伤口还是有点触目惊心。

“好像还是瘆人。”安翊如实说。

“你还说不嫌我丑！”青芜捂着左额大骂。

看见青芜一副要哭的样子，安翊又说：“你不丑，只是脸色实在是太差了，又总是喜欢做些不适合的夸张表情，所以瘆人。”

有的人哭多了，便忘了怎么笑。

“那我有什么办法……”青芜低下头，两侧长发垂下，并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带路吧。”冷清舒又一声，只是声音柔和了许多。

青芜听闻，缓缓转过身，迈开脚步向前走。

两人跟在青芜身后，搀扶行走，默默无言，走出枯藤小道，穿过银竹坡，眼看就要走到悬崖边，青芜终于停下脚步。

“悬崖之下，便是惊雷谷。”

青芜回头看向两人，捂着脸笑道：“放心啦，不是跳下去，旁边有小道走下去。”

安翊看着眼前蜿蜒而下的石岩小道，不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怕是滚下去比较方便。

就在安翊叹息的时候，冷清舒一个侧身弯腰，便将安翊背到了背上，三步两步轻松往下走。

安翊闭上眼睛，略有些尴尬。自己明明比冷清舒高小半个头，身形也比冷清舒健硕，却总是被冷清舒背着抱着，心里一阵不痛快。

“诶，你们等等我啊。”

绕过数个弯道，三人走到石道的尽头。

石道前方出现一块小平地，而平地下方正是一处低洼山谷。

谷中绿树成荫，宁静祥和，但是许多高大的树林却颤颤巍巍地生长着。

“怎么那么多空心树。”安翊看着平地下连成片的空心树，说出疑问。

“因为是惊雷谷啊，常有天火击树，自然便烧空心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的青芜。

“别看我，我可不敢进去。”青芜摇头蹲身，看见两人的表情后，又伸出手，“不放心和我独处的话，你们可以将我绑起来。”

安翊看了看自己的腿，此时的他无疑是个累坠，一起下去只会退后腿，让冷清舒分心。

“我没事，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千万小心，赶紧回来。”

冷清舒点头回应，随后飞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