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容海色，吾本澄清 第30章 030

第二天，晴朗，无雨，也无雪。

季希趁着大课间的时候来到高一（一）班的门口。

进进出出的同学很多，可她没有认识的，观察一阵，也没有找到程景逸。

她准备先回教室，之后有机会碰到他的时候再归还伞。

这时，有一个女生拿着水杯走过来，正要进教室的时候，瞧见季希在门口徘徊的样子，喊住她，问道：“同学，我看你站这儿站了挺久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季希：“你可以帮我叫一下程景逸吗？”

那女生点头：“好，你稍等。”

然后她走进教室，向教室里侧靠窗的那一列走去。

季希的目光跟随着女生的脚步，终于瞧见程景逸的身影。

原来他坐在那里，刚刚被人挡住了，所以她没有看见。

那女生跟程景逸说了句什么，程景逸扭头看向这边。

季希举起伞对他晃了晃。

程景逸便绕过大半个教室走到走廊上：“季希。”

“昨天谢谢你啦。”季希，“我来还伞。”

“客气了。”程景逸笑道。

他这一笑，让季希仿佛看见周围的环境都变得光彩熠熠。

程景逸又道：“季希，我们下节课要小测验，我得回去再看会儿书，咱们回见啊。”

少年如一阵风一般，潇洒地来，潇洒地走。

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是季希仍然很开心，回教室的路上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在拨动她的心弦。

原来，心花怒放是这种感觉。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很久。

*** ***

傍晚，季希一如既往地在教室上晚自习，有人在教室外喊她：“同学。”

季希抬头，见正是上午帮她喊程景逸的那个女生，便走到教室门口：“同学，你刚叫我？”

那女生点头：“对。”

季希：“有什么事情吗？”

女生说道：“程景逸让我来喊一下你，说是在体育馆门口等你。”

“程景逸叫我？”季希疑惑，“他找我做什么？”

女生为难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传个话。”

季希：“谢谢你。”

女生转身，犹豫了一刻，又回身道：“你忙吗？你要是忙的话不去也可以，赶紧回家吧，我去帮你说一声。”

季希：“没事儿，我收拾一下，待会儿就去。”

女生扭头离开，她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谁在追赶她。

季希到体育馆时，体育馆门口并没有人。

此时体育馆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门口空空荡荡，连门卫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季希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突然她两眼一黑，有人拿衣服将她的头蒙住，然后将她往后面拉。

季希能感觉到同时有好几个人在她身边，她惊慌失措，一边努力下蹲，想要定在原地不被拉走，一边疯狂地甩手，竭尽全力要挣脱那些人的束缚。

同时嘴中大喊：“救命啊！救命……”

有人在一旁喝到：“堵住她的嘴！”

是个女生。

而且声音非常耳熟。

季希呼喊地更大声了。

希望还有值班人员在，如果有人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就好了。

“来人呐！快来人！救命！”

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对她，但是她求生的意志很强烈。

她必须逃脱。

所以她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一边高升呼救，一边使劲挣扎。

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又有新的人加入进来，几个人一起将她摁在地上，要将什么东西塞进她嘴里。

季希想要偏头避开，可是她的脸被人捏住。

她只好张嘴狠狠地咬住那伸过来的手。

那人被咬得生疼，骂道：“你tm属狗的！”

季希的嘴巴死死钉住那人的手指。

这是个女的。声音也很耳熟。

她的脑子高速运转，脑海里不断闪现这几个月听到过的印象深刻的声音。

终于，有那么几道声音和场景与今天逐渐重合……

她知道了！

这个被咬的人是寇依宁！

刚刚发号施令要堵住她的嘴的是林晶！

她们怎么盯上她了！

猛然回想起刚刚自己被叫过来的理由是程景逸在这里等她。

季希心里一凉。

是因为程景逸……

又追忆起刚刚那个传话的女生的表情，季希突然很后悔今天上午去一班找程景逸还伞。

这时旁边有人狠狠地打了季希一巴掌。

季希的脸因为惯性偏向一边，嘴巴不由地松开。

好疼……

火辣辣地疼。

打她的应该也是个女生。

因为有尖锐的指甲划伤了她的脸。

有人将一块抹布塞进她的嘴。

好难闻的味道，好想吐……

“终于老实了。”又一道声音响起，“我劝你不要这么激烈地抵抗，否则吃苦的只会是你自己哦。”

这么矫情做作、嗲声嗲气的语言，是甄安然。

季希被蒙着头，心如死灰。

她终究还是被这些人盯上了……

她踉踉跄跄地被拉着向前走，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然后被拉着下楼梯，又直走了一段路程，最后被拉进一扇门里。

这一路上，季希不断地挣扎，可是始终没能逃脱。

在最后进门的时候，季希撞在门上，发现这是一扇门后，她死死地扒着门框，不愿意进去。

她不知道进去之后自己将面临什么。

直觉让她恐惧。

可是奈何人微力薄，她依旧被拉了进去。

头上的衣服被拿开，刺目的灯光打在季希的脸上，她微微低头，眯着眼避开那光亮。

待逐渐适应光线之后，她抬头，这才发现这里是体育馆负二层的室内游泳馆。

季希还没有完全把这里的情况看清楚，当头一盆水被浇了过来。

身后有人将她推倒在地。

“咳咳……”季希趴着，满脸都是水，可是那些人仍然在不断地从泳池里舀水往她身上浇。

寇依宁甚至不知道从哪里牵来一根水管，让人将季希拉起来。

她拿着水管对着季希的脸冲，一边冲一边笑得畅意：“贱骨头，叫你刚刚咬我，你这张狗嘴就应该好好洗一洗！”

水柱打在季希的嘴上、脸上、鼻子上，她被呛地不住咳嗽，可是也只能默默忍受，因为旁边有人将她摁着跪在地上。

已是初冬，季希的校服里面穿着棉衣。

棉衣此时被水浸湿，变得又重又冷，裹在她身上，十分难熬。

林晶拿着一沓资料在看，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季希，漫不经心地念道：“父亲这一栏，空着的。母亲这一栏，也空着的。监护人，季莉雅，南庐市儿童福利院院长。”

“先停一下。”林晶抬手示意寇依宁停住，然后走向季希。

林晶踩着皮靴，一步一步逼近。

季希听着林晶的脚步踏在地面瓷砖上的声音，心跳不断加速，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害怕。

林晶在距离季希一米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季希，开口带着蔑视：“你是孤儿？”

季希没有回答。

林晶也不生气，只是吩咐旁边的人：“让她开口。”

立马有人上前扇季希的耳光。

几个巴掌下来，季希感觉自己的牙都在疼，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现在愿意说话了吗？”林晶笑得温柔，眼里却没有丝毫情感，“记住，我的问题不问第二遍。”

季希开口，声音都在发颤：“我是。”

林晶：“真可怜。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

她靠近季希，微微俯身，拿手捏住季希的下巴。

季希被迫仰着脸看向林晶。

她真是漂亮地不像话，可是也真的很可怕。

林晶：“就你这样的，长得不堪入目，身世背景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你哪里来的勇气接近程景逸？”

寇依宁在旁边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甄安然：“也许是程景逸借给她的伞给了她错觉，才让她不自量力的妄想？毕竟，咱们也没见过其他女生用过程景逸的伞啊。”

林晶听到这句话，目光露出狠厉。

她手上添了几分力道，季希感觉下巴都快要被她捏碎。

甄安然唇边勾起得逞的微笑，继续煽风点火：“都是程景逸太善良，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怎么没见程景逸借别人伞呀？”林晶挑眉道，“我看是这个小绿茶太有心机了。可惜，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长得那么丑，还学别人玩装柔弱，你可别丑到我的眼睛。把你那幅可怜兮兮地表情给我收起来。”

林晶将复印的季希的档案扔在季希面前，拍打季希的脸，用最轻的声音说着最蔑视的话语，“季希，今天我就想让你明白一点，你和程景逸之间，你和我们之间，是天壤之别。这其间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不是你靠读书就能够填平的。“

“所以，你就安心待在你的最底层就好了，不要总想着像只苍蝇一样飞到我们的世界里来。”

季希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针对了。

前段时间隐约听说林晶改变目标，不再喜欢凌舟了。

原来，林晶现在的目标对象是程景逸。

看样子，程景逸的背景也不简单。

可惜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太久，没太在意这些八卦，没想到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惹到了林晶。

“为了不被我拍死，你这只没爹没妈的小癞蛤蟆，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吗？”林晶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起来，“别说，你这长相，还真挺像癞蛤蟆，哈哈哈哈……”

周围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季希难堪地低下头。

林晶：“说话，小癞蛤蟆。”

季希不愿意抬头去看那些嘲笑的目光，她只想低着头，隔绝那些人投向她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林晶感到不耐烦，她一挥手，旁边有人上前对季希拳打脚踢。

这回不光是打脸，还打胳膊，踹背，敲脑袋。

这一番动作过后，季希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林晶：“现在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做了吗？”

季希被人从地上拉起，她站都有些站不稳，虚弱地回答道：“知道。”

林晶站直身子，抬起手，观赏手腕上的玉镯，说道：“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季希抬起头，忍着泪意，提高音量：“知道。”

林晶：“那你说说，你具体应该怎么做。”

季希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泪：“远离程景逸，不再去一班，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不要碍你们的眼。”

林晶微笑：“希望你记住你今天的话。你要知道，我弄死你，就跟拍死一只惹人厌烦的苍蝇或者踩死一只无人在意的蚂蚁一样简单。”

“你这种出身的人，脑子本来就不聪明，这是基因问题，没办法强求。所以会做出之前那样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的举动，我也能理解。”林晶，“但是有一点，你经过今天，肯定能学会，那就是人要有自知之明，还要识时务。”

“既然是地上的尘埃，就不要妄想天上的太阳，你明白吗？”

季希：“明白。”

“看在你态度还不错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你。”林晶满意地点点头。

寇依宁：“晶姐，你就这样放过这个小贱骨头了？”

甄安然：“就是，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林晶：“那你们觉得还要怎么办？”

甄安然眼珠一转，说道：“晶姐，你今天穿的这双小皮靴质感真好，可惜在这泳池边上都被水弄湿了，让她给你舔干净呗？”

林晶：“算了，我还嫌她口水脏呢。”

甄安然：“那就让她用脸擦，用手擦，用衣服擦，总之，让她给晶姐你擦鞋。”

林晶想到这个动作所带的折辱意味，点点头：“也好。那就擦吧。”

寇依宁对季希骂道：“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晶姐让你给她擦鞋？”

季希明白她们的意思，她们今天就是要将她的脊梁彻底折弯，以后永远就低她们一等。

正当所有人都注视着季希，等着她给林晶擦鞋时，体育馆内突然响起响亮的警报器声响。

“请注意，请注意，现在本场所内发生了紧急情况，请您从最近的疏散通道有序撤离。”机械女声从广播中传出。

“坏了，这是消防应急广播，发生火灾了，大家快走。”林晶皱起眉头，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再也不管身后还跪着的季希了。

其他人也都很慌张，跟着林晶向外撤离。

只剩下一息尚存的季希趴在地上等死。

季希听着火灾警报的声音，心想：也好，她本就无牵无挂，在这世间就是最轻的一根鸿毛。

她就这样死在这里，大火一烧，也算干净。

也免得这副模样，丑到来拘她魂魄的黑白无常。

然而就在她即将完全闭上眼睛、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将她扶起：“季希，季希，你快醒一醒，千万别睡过去。季希，季希……”

*** ***

市一中的值班人员听到声响很快赶到体育馆。

没想到消防人员来得也很快，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

“你好，我是江秀区消防站支队队长，邱浩。”高大魁梧的青年穿着消防服从消防车上跳下来，“我们接到报警电话，称市一中体育馆发生火灾，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邱队长你好，我们也是听到警报声赶过来，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学校值班的工作人员也一脸纳闷，“按道理这个时间点学校的学生都已经回家了，体育馆内也没有人，不知道为何火灾自动报警系统会响。”

“目前没有看见浓烟，我们进去查探，其他所有人都不要靠近。”邱浩严肃道。

警戒线很快拉起，邱浩带着队员进入体育馆，在负一层恰好遇见逃出来的林晶、甄安然、寇依宁以及她们的小喽啰。

一群人慌慌张张的样子十分可疑。

邱浩问道：“起火位置在哪里？”

寇依宁回答：“我们也不知道，听到警报声后我们就向外跑。”

邱浩的眼神十分凌厉：“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不回家，而是聚众在体育馆？是你们中谁报的火警吗？”

一群人互相张望，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邱浩从身后点出几个队员说道：“你们送他们上去，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先不要让他们中有任何人离开。”

实际上，邱浩怀疑火灾跟这群学生脱不了干系。

“里面还有人吗？”在放这些学生上去之前，邱浩问道。

林晶在众人开口前说道：“没了吧，应该就我们。”

众人忙附和。

邱浩点头：“行，你们先上去。”

待这些人被带离这里后，邱浩对队员说道：“这群人里面明显有好些人神色慌张，这场火灾有蹊跷，所有人员一定要多加小心，仔细搜寻，不要放过任何角落。这里面怕是还有学生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