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细查之下,发现朱桓头骨伤口截面呈现出从下往上的倾斜状。”何萍拨开朱桓的头发,将伤口的形状指给沈阔看。
沈阔倾身查看,但因痕迹太过细微,他一门外仅凭肉眼看不出有甚区别。
“这能说明什么?”沈阔问何萍。
何萍解释道:“从后袭击朱桓之人的身高定然比他要矮一些,如果凶犯比死者高的话,那伤口截面必然会呈现向下的倾斜状。”
沈阔的脑海里瞬时划过朱文聪的身形,偏偏他还真就比朱桓高出一尺左右。
接着,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个身形相符之人,不过楚恬当即便打消了他这一猜测。
“金香玉虽也有作案嫌疑,但朱桓死的当日,她确实去了慈安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排除了最有嫌疑的两人,剩下的那个,即使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最接近真凶之人。
当沈阔和楚恬重返朱宅找到朱父时,夜半三更,朱父仍未入睡,而是孤身一人坐在檐下的台阶上喝着闷酒。
“你们到底还是来了。”朱父苦笑道。
屋中灯火通明,朱家两兄弟齐聚一堂,人声时而压抑,时而鼎沸,或悄声猜度,或肆意畅笑。
“那小杂种十有**是出不来了,等他伏了法,就没人再护着那贱蹄子了,老二的家产不都是你们两兄弟的么?”朱母笑意更甚。
“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了,万一明儿就把他放回来了怎么办?”朱延道。
朱望摆手道:“绝无可能。那提刑司是何等地方啊,凡是被押进去的人,就没完整出来过,朱大宝这回定然是凶多极少了。”
“那娘,你们打算如何处理金氏?”朱延又问母亲。
朱母一眼就看穿了儿子的小心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瞧你个没出息的,她怎么说也是你二哥的女人,你怎就这般不知廉耻?”
朱延无所谓地说道:“她要是个规矩的女人,儿子还敬她三分,偏她竟不知廉耻的与儿子苟合到了一声,那我还管那些干什么?”
朱母哼道:“你就不怕你屋里的找你闹事?”
“那个母夜叉?”朱延不屑道,“她要敢闹的话,我就休了她!”
“行了行了,说正事儿呢,怎么又扯到金氏身上去了。”朱望不耐地敲了敲桌面,“对了,爹呢,爹去哪儿了?”
几人这才沉寂了下来,一会儿后,朱延先拉开了屋门,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人后,朱延一愣,“沈大人,您怎么来了?”
“沈大人,听说杀我儿子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朱母拨开朱延,笑嘻嘻地从里面跑了出来,难得露出一副好脸色,“什么时候判啊?该是流放还是斩首啊?”
“弑杀亲父者,天理难容,大人可切莫要手下留情啊。”朱望道。
沈阔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朱父身上。
“大人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见气氛有些不对劲,朱望又问道,“莫不是要我等过堂问话?”
“只要能尽快给那不孝逆子定罪,我们现在就可以上堂作证。”朱母迫不及待地说道,“沈大人您可能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一直存在奸I情,有次两人偷情的时候,恰被我儿给撞了个正着。因为这事,那逆子还打了他爹。”
说着,朱母便扑在了沈阔脚下,干嚎道:“就是那两人狼狈为奸合谋杀了我儿,还请大人替我儿作主啊!”
“此事你之前为何不说?”沈阔问朱母。
朱母顿了一顿,回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民妇委实不想让外人知晓这等丑事。”
“那现在怎的又愿意说了?”
朱母一时间却答不上来。
沈阔叹了口气,接着将朱母扶了起来,他道:“本官此来,正是为杀害朱桓的凶手而来,你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办案,绝不姑息。”
“多谢大人!”朱母叩首,她的两个儿子也对着沈阔拜了一拜。
“朱康!”沈阔回头唤了朱父一声。
其余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沈阔,又见朱父将手中的瓶子重重地掷在地上后,踉跄着站起了身。
“你自己走,还是本官差人将你押走?”沈阔问朱父。
朱父仍旧一语不发,但他却是抬起脚步朝着门口的方向慢慢挪去。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朱母和朱望同时冲上了前拦下了精神恍惚的朱父。
沈阔未语,柳青替他答道:“朱康涉嫌杀害朱桓,现要被带回提刑司问话,尔等胆敢阻挠,视为同罪!”
“不是......”朱望语结,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父亲,实是无法将“杀人犯”三个字与这个老实巴交的父亲联系在一起,于是又问,“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啊。”朱延附和,“杀害我二哥的不是朱大宝吗?”
“你们莫不是收了朱大宝的好处,想给他找个替罪羊吧?”朱母又开始胡咧咧起来,“他给了你们多少?我双倍给你们!”
“放肆!”柳青厉声喝道,“提刑司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岂容尔等随口污蔑!”
“让开!”柳青又斥了一声。
朱母还欲再撒泼,但他两个儿子到底还是被凶煞的柳青给吓住了,两人一边一个,将朱母架到了旁边。
“老头子,你快说话啊!”朱母挣脱束缚扑在了朱父身上。
但朱父只是心如死灰般地垂着头,任由朱母如何捶打,他仍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眼见朱母又要闹个没完没了,沈阔示意手下将她拖到了一旁,接着便率人回了提刑司。
朱父倒是没有再行狡辩,他对自己无意杀害次子朱桓一事供认不讳。
“大宝和金氏偷I情被老二撞破以后,他颓废了好些日子,我和他母亲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劝他同意将家产分给了老大和老三,原以为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却被金氏给搅和了。金氏告诉老二她怀了身孕,孩子是老二的,还说之前与大宝在一起也是受了胁迫,没想到老二还真信了。”
“他又想着大宝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看在金氏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面上,只要二人诚心改过,之前的事他便不再计较。”朱父道,“任由我和他母亲如何劝说,他都不肯再依前面的话了,甚至每天早出晚归地躲着我们。重阳节那天,我终于蹲到他从屋中出来,应是不想让我们瞧见,还特地换了下人的衣裳,我一路跟着他到了松山上,并说服他再与我谈谈。”
“我跟他说了金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怎么也不肯相信,反而还怪起我和他母亲。”
“他为什么要怪你们?”沈阔问。
朱父叹了口气道:“都怪那个不争气的老三,自他二嫂进门开始,他便一直觊觎金氏的美貌,甚至多次趁老二不在家的时候想要强迫金氏,第一次的时候就被大宝给救下来了,金氏便吵着闹着让老二给她作主,最后还是让他母亲给劝下来的。”
朱父说得云淡风轻,但可能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朱母是如何“劝”的。
“朱桓撞破朱文聪和金氏的私情,怕也是你们从中作梗吧?”沈阔道。
朱父没有否认,“我们只是想让他认清那两人的真实面目而已。”
“老二很是后悔,他怪自己之前太过软弱,他说要是第一次的时候便给金氏讨了公道,之后也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朱父接着说道,“他说大宝毕竟是他的儿子,即便再不成器,也不能撒手不管,而金氏又怀了孩子,就更不可能将她逐出家门。他还说为了家庭和睦,等过些时日便将我和他母亲,以及老大和老三从他的宅中分出去,他会给我们置办好家宅,也会保证我们衣食无忧,但布行的事,我们妄想再插手。”
“你没同意?”
“我怎么可能同意!”朱父突然暴怒,“我是生他养他的亲爹,他不想着好好孝敬我们,竟然还想把我们给分出去,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我们的脸往哪儿搁?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连那两个背叛了自己的儿子和那个贱女人都能原谅,却听不进我们一句劝。”
“我们争吵了起来,一怒之下,我捡起石头砸在了他的头上。”
“后来呢?”沈阔又问,“当时他就死了吗?”
朱父将脸一别,“我不知道,砸了他我就走了。”
朱父并不承认是他将朱桓扔下了山崖。
见他不说话,沈阔也不再他身上浪费时间,正欲离开之时,楚恬却忽然开了口。
“据我所知,朱桓是白手起家,全靠他自己孤身拼搏奋斗才取得了现在的成就。”
“那又如何?”朱父不依,“若我没把他生下来,他连个屁都不是!”
若不是衙役及时将朱父按了下去,他恐怕得冲上前揍楚恬几拳,沈阔见状,连忙将楚恬拉起了。
“你能跟他说得通吗?”沈阔轻言安抚着愤愤不平的楚恬,“他要是能听进这些话,就不会酿下这般有违天理人伦的惨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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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真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