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莫要冤枉妾身,朱文聪所谋之事妾身全然不知。”审讯房内,金香玉否认自己参与了两起命案。
即便是犯罪之人,也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罪行,何况他们还真没有能够证明金香玉为朱文聪共谋的直接证据。因此金香玉的这番回答也在沈阔等人的预料之中。
金香玉此人看似柔弱可欺,实则软硬不吃,鉴于她和楚恬有着类似的经历,两人在情感上或许有着共鸣,且楚恬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更能从表面情绪窥透人的内心,所以审讯金香玉一事他便全权交给了楚恬,他只从旁协助。
面对二人的质询,金香玉面不改色地回道:“之所以给朱文聪作假证,是因为妾身之前受了他诸多照拂,而且他还威胁妾身,说要是不帮他这个忙的话以后便不会再护着妾身了,妾身害怕所以才答应了她......妾身若是知道他那般是为了谋杀桓郞的话,是万不会应下的。”
“所以,你也认为朱桓是朱文聪所杀?”楚恬问她。
金香玉面露悲色,讶然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顿了一顿后,她继续说道:“你们突然将他押走,宅中上下揣测纷纭,妾身便也理所当然地作了番猜测。”
“那周俊良威胁朱文聪一事你可知晓?”楚恬又问。
金香玉摇了摇头,“妾身不知,但妾身隐约察觉到他可能遇着了什么不好的事。”她时不时地抬眸瞧两人一眼,“朱文聪好赌,但好在花钱有度,可这几日他却频频从账房支钱,就连低价出售布匹也是为了给他凑银子,妾身也问过他好几次,可他却是什么也不肯说,只说他会解决好一切,让妾身不要担心。”
“前天你们刚走不久他又要出去,还嘱咐我和阿川若有人问起便说他在房中休息。未曾想您二位去而复返,打乱了他的计划。”
楚恬再问她:“这次他也威胁你了么?”
金香玉如实道:“没有。”
“那就是你之前骗了我们。”沈阔忍不住开口戳穿了金香玉的谎言,“你曾亲口告诉本官你和朱文聪关系不好,现又说他对你多有照拂,而你亦是三番五次的为他作假证,助他脱身。”
金香玉急忙辩言道:“最初关系不好是真,后来因三叔朱延欺辱我承了他恩情也是真。”
面对沈阔的步步紧逼,金香玉的眸中慢慢凝起了泪珠,沈阔见之头疼。
“你肚中的孩儿是谁的?”换了楚恬询问金香玉。
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泰然自若地回道:“公子这话是为何意?自然是我家桓郞的。”
金香玉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无论沈阔和楚恬如何威逼利诱,她都缄口如瓶,偏偏沈阔不能像对待别人那般对她施以酷刑。
金香玉在提刑司待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开始犯起了头晕和恶心,即便沈阔不想放她离开,可她一直干呕,实是无法再继续审问下去。
临走之际,金香玉却反过来跟沈阔提了一个要求,“大人,能让妾身见朱文聪一面吗?”
沈阔不语,又听金香玉道:“今日一别,以后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再怎么说,他也曾有恩于妾身,妾身想跟他道声谢。”
“又或许还能帮着大人劝一劝他。”
金香玉意有所指,沈阔又怎会听不明白,他嘴角噙笑,点头应了下来,“好啊。”
“大人这是什么表情?”金香玉一走,楚恬看着哭笑不得的沈阔,忍不住问道。
沈阔将手揣在袖中,叹了口气,“想我终日打雁,今日却叫雁给啄了眼。这金氏真不一般啊。”
“她很聪明。”楚恬道,“真假掺着说,明明已经看到她露出来的马脚,却总是抓不住。所以别说我们这些局外人了,怕是朱桓和朱文聪本人都分不清孰真孰假。”
楚恬看着金香玉远去的倩影,又问沈阔:“大人以为她肚中的孩子是谁的?”
沈阔挑起眉梢,“想知道?”
楚恬点了点头。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随着金香玉到了关押朱文聪的刑房外,但他们没有现身,而是隐身在拐角处偷听着两人谈话。
“文聪!”金香玉面对朱文聪时,又是另外一副娇弱神态。
“你怎么来了?”朱文聪被铁链栓着,起身时挣得链条哐哐作响。
金香玉双手扒着木头,只是一味地啜泣着,也不说话。
“他们怀疑你了?”朱文聪又问。
金香玉这才点了点头,朱文聪呸了几声,大骂官府中人全是草包饭桶,只敢逮着无辜妇人欺负。
“他们,没动手打你吧?”朱文聪将视线挪至金香玉的腹部。
“没有。”金香玉注意到朱文聪的神色后便将手轻轻抚上了肚子。
朱文聪哼了一声,“还算他们有点儿良心。”
金香玉忽然又低声哭泣了起来,她颤巍巍地对朱文聪说道:“文聪,我好害怕。”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说什么傻话呢!”朱文聪安慰她道,“你要好好活着,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了我们的孩子坚强起来。”
金香玉哭声不止,“我本就是贱命一条,以为跟了朱桓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谁想到私底下他竟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软弱无能之人,自己妻子被人欺辱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有文聪你一直护着我。”
“好不容易熬过了苦日子,你更得好好活下去。”朱文聪道,“老头不是已经立好分家的契书了么,以后再没人会欺负你了。”
“那文聪你呢?”金香玉泪眼朦胧地看着朱文聪。
朱文聪叹了口气,“我毕竟杀了人,杀人偿命。算了,生死都无所谓了,好在你有了身孕,没有断了我家的香火。”
“可是文聪——”
“香玉,事已至此,什么也别说了。”朱文聪打断了金香玉的话,并再三叮嘱她道,“一定要好好活着,将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嗯。”金香玉一边哭一边点着头。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她差点儿晕倒,她扶着木门慢慢蹲坐在地上,又开始犯起呕来。
沈阔和楚恬见了,心照不宣地揉起了太阳穴。
身在局中不自知的朱文聪却慌了,得知金香玉已经审讯了一个多时辰,他更是又气又急,生怕金香玉动了胎气影响到了肚中的孩儿。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的。”金香玉无奈苦笑道。
“这两起案子本就与你无关,你无需害怕。”朱文聪道,“等会儿我便找他们认下全部的罪便是。”
“不,文聪,你不能认!”金香玉劝道。
朱文聪突地大义凛然起来,“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早一天和迟一天有甚区别?我若是不认,他们必会再去打扰你的清净,于你养胎不利。”
金香玉还欲再劝,朱文聪赶起了人,“你走吧,本就是孽缘一场,就当从没认识我这个人,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金香玉哭哭啼啼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她刚走不久,朱文聪便开始对狱卒嚷嚷着要见沈阔。
沈阔和楚恬相视着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了一声。
原本以为死到临头的朱文聪为了活命定会拉金香玉下水,两人互相攀咬,便好将金香玉一同落罪。
未曾想,朱文聪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担当了。
接下来的供述中,他将金香玉摘了个干干净净,为了彻底撇清她的嫌疑,甚至还心口不一地将金香玉给贬低了一通,并承认确实是他威胁了她。
“爹知道她和我有染后,一怒之下便打算将所有的家产分给我伯叔,我正一筹莫展之际,金香玉怀了身孕,她跟我爹说了之后,我爹很是高兴,于是就改了分家产的决定。”
“你找人假扮自己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沈阔问他。
若非早有筹谋,又怎会做出如此精密的谋划。
朱文聪回道:“朱延太不是东西了,我原本是想趁机废了他,让他再没有胆子去欺负金香玉,但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了我爷鬼鬼祟祟地跟着我爹,我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
朱文聪亲眼看见他父亲和爷爷吵了起来,也亲眼看到他爷打晕了他爹,等他爷跑了之后他才敢靠近他爹。
“我爷下太狠,等我过去时他已经没气了。”朱文聪道。
“既如此,你又为何不报官?”
朱文聪回:“虎毒不食子,若是让人知道我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别人要怎么看我们?我家的布行的生意也别想再继续做下去了。况且即便我说了,官府的人就一定会相信吗?说不定反倒将我当成凶手给抓起来了。”
“所以你将你父亲扔下了山崖,伪装成了意外?”
“是。”朱文总点头,“至于周俊良,纯粹就是他自找的,我们明明商议好了价钱,事后他却几次三番的威胁于我。那天他又来找我,我一气之下便将他按进河里淹死了。”
末了,朱文聪还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要再将无辜之人牵连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