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底,阿如回身问那送信的人:“你们将军没有别的话说?”
来人垂首,说:“禀公主,将军没有别的话,只嘱咐小人送完信即回。”
张试这个人虽是武人出身但心思缜密,先前与樊缨计划好袭扰河湟地还没行动,怎么他倒先来示好?
“元若,”阿如唤一声,附耳嘱咐了几句。又对那送信的小旗说,“回去转告张将军,我已知晓。愿他征途顺利,凯旋而归。”
三更鼓过,就听外头一阵马声嘶鸣,元若还通报不及,樊缨便满身风尘裹着笑一头扎进帐篷里。
阿如虽等着他,却也不防被一把捞进胸膛里。
元若赶紧挡住跟过来的乌日取提,几番解释是哈腾的人,乌日取提犹是不信,阿如这才从樊缨胸膛里挣出脸来,细喘着说:“乌日将军不必惊慌,是我请的客人。有些莽撞,一会儿叫他给您赔罪。”
樊缨哪里肯放过她,说话间轻轻咬噬着阿如上下滑动的喉管,痒得阿如不住后仰。
这还不算,他还要算账,蕴着气抱怨道:“你这个负心汉,这么久才想起我!嗯?我不管,我不回甘州了,我要在这给你守帐子,叫刚才那大老粗滚去甘州!凭什么我的女人,我不能时时看着,倒便宜了他!”
帐子里炉火烧得暖烘烘的,榻上也是新铺的狐狸皮褥子,阿如叫樊缨来本就打算给他些甜头尝尝,也笑:“我是负心汉,你是什么?军中猛虎樊将军难不成倒成了深闺小妇人?”
樊缨气哼哼地不回答,只顾手忙脚乱解阿如身上的系带,无奈越急越解不开。
阿如却不急,指尖灵巧地除下樊缨外头罩着的骑装皮护甲,趁樊缨气急败坏撕扯身上最后的遮挡,阿如扭身一滚以一个极妖娆的姿势躺进雪白的褥子里。
她身上穿着松花色小衣,外头罩了桃红色曳地长裙,躺下时胸口微敞,不觉艳俗反而娇嫩非常,似一朵凌寒开放的梅。
偏偏她还不含羞怯,一只手撑了颈项,大大方方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一大块床榻,含笑的眼满是邀请。
这个女人真是,无论多少次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樊缨一边懊恼自己定力不够,一边又急不可耐凑上去。
“慢着,”阿如故意逗他,抽一条腿撑住他胸膛问,“你方才说你不肯守甘州了?”
樊缨立马堆了笑,上手摸在阿如凝脂般丝滑的小腿皮肤上:“谁说了?我可没说!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阿如嗤笑一声,想收腿回来却被樊缨扯住,她便换了另一条抵住樊缨:“谅你也舍不得。不过张试都接了调令要去河东,甘州恐怕也快了。”
樊缨一心都在阿如身上,不肯在这个时候谈公事,眉头拧得化不开。
阿如便也识趣地不说了,拿过他的手一步步解开了繁琐的系带,不无奚落道:“学会了吗?”
樊缨必须承认,他见过甚至经历过那么多女子,有且仅有一个阿如叫他见之不忘,**蚀骨。
若不是阿如实在身倦闹不动,樊缨还不知餍足。
外头天幕已经泛起青色,阿如埋在褥子里,叮嘱他说:“叫你来有别的事,你不可忘了。”
樊缨欣赏着自己的战绩,挑眉答应了:“拖住张试,那还不简单?我已挑出几个酷似蕃人的兵士日日去骚扰凉州,他也只是赶走完事,全然一副偏安凉州的架势。”
阿如摇头:“他能向我示好,足以说明朝上曹家暂时占了上风,这两日确切的消息就会传过来,我猜是江南盐铁税的事。河北已经乱成一锅粥,曹家兄妹还有闲工夫弄权!他们调兵张试纯粹就是恶心温相,报之前丢了渤海大都督的仇。”
樊缨蹙眉:“盐铁税?主管盐政的不就是温家的大儿子?”
“你不知道,”阿如迈过脸来,抚上樊缨汗津津的脸,“温重不是好说话的人,连亲兄弟都能上表弹劾,不会轻易为谁改变原则。这次定是他在江南政绩突出帮曹氏兄妹敛财无数,立了大功。”
樊缨轻轻点头:“我明白了。这样说来,张试或可拉拢?”
阿如干脆坐起身来,伸手捧住樊缨的脸左右看看,好笑问:“你倒会顺杆儿爬,我问你你拿什么拉拢他!”
“自然是咱们的宏图霸业,”樊缨任她亲近,满意地说,“他能猜出兵制有变,猜不出朝堂动荡,或将有易主的可能?”
阿如趁机在他脸上拧了一把,重又缩回被子里:“他身后可是温相,咱们这点家业还打动不了他,好在温重的行事多少令他有所动摇。你回去依计划行事,越快越好。”
“那我可以……”
阿如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道:“不可以,我不传你你不能随意离开甘州!”
“你知道的,”见他不高兴了,阿如忙又给颗甜枣,眼波如水般看着樊缨,“我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
樊缨还能说什么?蹲下身蹭了蹭她露在外头冰冷的鼻尖,宠溺笑道:“真拿你没办法。我回去了,你睡一个时辰再起身。”
“嗯!”阿如太懂得怎么示弱了,就埋在被子里点头,乖巧得不像她。
樊缨一走阿如便要安排人前去凉州驻兵接应他,怏怏地喊元若。
“殿下再睡会吧,”元若见她累得爬不起来,好心提醒,“天还未大亮,议事的首领们还没来呢。”
时机不等人,等张试开拔去了河东,一切都来不及了。
阿如努力挣起身,摇头就要下来:“不等了,请左将军过来。”
祖和热自答伏尔身亡后更加不苟言笑起来,阿如不肯怠慢他,忙忙穿戴好了去议事的帐子里等着。
一起来的还有乌日取提及其他三部首领,汇报各处换防事宜和日常大小事。
自阿如主事以来,各部都换了新当家人。阿如依其才干选定,并不拘泥年龄资历,涌现出一批如达步一样的年轻首领,办事十分利落可靠。当然也有一部分资历老的很不服气,他们自持身份,认为自己跟了答伏尔半辈子,到头来却要被后来者居上,便起怠惰之心,其中就以左将军祖合热为首。
祖合热跟着答伏尔时就是左将军,如今阿如主事又将一部分军务分出另立了专门负责商路安全、货物交接、来回护送事宜的游弋将军,他的职务其实是降了。
阿如见他挎着一张脸,知道是樊缨来的事也传到他耳朵里了,故意问:“左将军认识他吗?”
祖合热鼻腔里哼出一口气:“不认识!”
怎会不认识?雪夜奔命那夜就是樊缨救她回来,直接住在王庭里的。
“那正好,”阿如起身,就依着他的话头邀请道,“今日正好引见。劳烦左将军陪我去一趟凉州。”
祖合热不动,阿如笑着看向他:“将军不会是不想去吧?您还要替狼主看着我呢,不去看看此人是谁?”
祖合热略一思忖,起身跟了出来。
阿如安排好王庭防务,只叫了祖合热一道,另叫达步带五千人马远远地随行。一行人就隐在凉州城西北张试驻地附近的塞墙下。
这里与其说离张试的驻地不远,不如说离以前河南国的圣湖更近,加上地势平坦,西南边的蕃人也时不时前来劫掠,可谓一个三不管之地。
祖合热不解问:“哈腾,这是?”
“看戏!”阿如竖起手指示意他小声,紧盯着远处湖水边悠闲饮水的一群牛羊,压低声音说,“您可千万别出声。”
果然,不多时西南面蕃人打扮七八个人呼呼喝喝地来了,呼喝声惊得羊群四散奔逃,牛群也在一片惊慌中四下冲撞,有几头惊了的牦牛甚至慌不择路冲阿如他们隐着的山洼里来了。
祖合热目测距离,伸手要了弓箭搭起来,语气冰冷却坚定:“我虽不知哈腾是来做什么,但我身负狼主重托,有危险定要出手,倘若坏了哈腾的事祖合热先行请罪!”
这种人你说他不忠绝不可能,可他只忠于答伏尔,忠于漠北。但凡有谁离散漠北他第一个不答应,身为哈腾的阿如也不行。
十分领情的点头微笑,阿如客气道:“多谢左将军!”
好在那伙惊了的牦牛中途被发现的大蕃兵士截了回去,但惊起的飞扬尘土和嘈乱的牲口叫声还是引起大斗军的注意,很快低沉有力的号角声急促响起,足足吹了七声。
“这是?”祖合热犯疑,放下弓箭问,“有外敌的号声?”
阿如抬抬眉,肯定了他的说法。
祖合热看着阿如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终于咋摸出味儿来:“那些人,是您……?”
忙竖起食指制止了,阿如嘘了一声,示意他少说话只看戏。
大斗军行动快速,很快一队先锋兵疾驰而来,操着凉州本地人的口音骂人:“哪里来的蕃驴,敢闯你爷爷的驻地?”
阿如轻轻嗤笑一声,心中暗自给了张试一个粗鲁野蛮的评价。
那些蕃人并不还嘴,夺了牛马就走。张试的人也不动手不驱赶,只是一个劲骂街,像互市里喋喋不休的泼辣老妇。
“奇怪?”祖合热终于看不下去了,回头问阿如,“有这些时间能杀八个来回,这些人却不动手?”
阿如微一冷笑,两根手指夹出胸口挟着的张试的书信,递给他说:“说了来看戏,您看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