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种站着拉弓的姿势。”
任禾激动地站在纸隔前不停用手比划:“一只脚抵住弓臂,然后双手一起拉弓。”
“那把弓还没我高,”安然翻动手中的书页,“用不着那样。”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怎样才能拉动那么大一把弓啊!”
任禾看着安然的指尖不断在书页间飞舞,最后停留在其中一页,接着就听到她慢慢开口:“掌握技巧就不难,那把弓的弓弦也没那么难拉动。”
“可是很重啊,”任禾说着回身指了指地上的弓,“每次去巡逻你都带着它吗?”
“当然得带着,以防万一。”
“天哪,好厉害!”一想到刚才自己费了半天功夫才将弓立起,安然却得时不时就背着这样的重物到处巡逻,任禾情不自禁夸赞出声。
“我这算什么,跟里面躺着那位比可就是相形见绌了。她的牙签百发百中,一投一个准。”
“牙签?”仔细回想,任禾才发现自己并未在这间盒子里看到类似的物品。
“住宅区不能有那种东西,所以一般就近存放在到下两层的楼梯间。”
“你说陶宁投掷牙签很准,具体是指什么?”
“她用牙签对付蚊子,那种东西飞行的速度很快,对一般人来说瞄准都很困难,更不要提击中它们。但陶宁不一样,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预判这些飞虫的行动轨迹,把握时机迅速出击。”
“这下子,明天能遇到虫子才算是幸运了。”看见任禾满脸都写着兴奋与期待,林祺忍不住在一旁打趣道。
“为什么?疯子才会这么想。”
安然放下书紧皱着眉看向林祺,对方的话语让她颇为不快。
“我是指对任禾来说。”被安然用近乎仇视的眼神盯着,林祺也开始变得烦躁。不想与对方争执,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声解释道。
“你?”安然转身挑眉看着任禾,“你很期待明天可以见到飞虫?真是个怪人。”
察觉到桌边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任禾突然有一股掀开帘子躲到房间里的冲动,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只想躲起来。
“应该...可能...或许...是挺期待的。”藏在后背的双手交叠在一起不断摩擦,任禾一时拿不准究竟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来不及细想,她下意识说出心中的答案。
“你真奇怪,”安然微眯双眼,用审视的目光扫射任禾,“昨天才来,今天就适应了。别人都害怕见到的东西,你居然还赶着要去碰一碰。”
【这个时候别接话,不出声对方就不会再继续打开话题了。】
任禾秉持沉默是金原则紧闭双唇一个字也不说,安然淡淡扫了她一眼,自觉无趣又继续看起书。
林祺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任禾身旁用手肘碰了碰她:“来吧,我们把弓收回去。”
“噢,好。”任禾抬手掀开布帘让林祺先进。
“你也不赖嘛。”看着安静躺在地面正中的玩具弓林祺感叹道。
“过程很艰辛,结果...还算可以。”
“没累趴下,你体力不错。”林祺半弯下身子抓住弓臂,偏过头面带浅笑对任禾开口。
“可能因为年轻吧,我平常不太喜欢动...”
【常见的锻炼项目大概就是从宿舍走下楼拿外卖吧。】
“诶,你别傻站着啊,快蹲下来跟我一起把这个推回去。”等了半天也没见任禾有什么动作,抬头林祺就看见对方呆呆地站在原地。
“啊,啊,sorry,我马上来!”
回过神,任禾当即行动起来。双膝跪地,她做好用上全身力气把弓推进去的准备,可开始动了却发现这次明显轻松许多。
“比起一个人,两个人配合就能事半功倍。”
弓很快就被推回原位,任禾一手撑地一手扶床从地上起身,趁着拍去身上灰的空挡对林祺说道。
“那怎么刚才我问你需不需帮忙的时候,你一直拒绝呢?”双手交叉环抱胸前,林祺状似不解地朝任禾提问。
“我不太喜欢麻烦别人。”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随手帮个忙而已。”
林祺向后退了几步,扭身掀开布帘朝里张望,随后回过身子对着任禾做了个口型。
“还没醒,我们先出去。”
作为一个轻度睡眠的人,任禾很难相信有人可以在刚才那样吵的声音中睡得如此沉稳,她为了把弓拖出来可是制造了不小的动静。
蹑手蹑脚地走出林安二人的房间,任禾走到桌边坐下,安然紧盯着手中的书页并没留意她。
人一静下来就开始无聊,任禾现在就是这种状态。林祺和安然尚且有书可以看,她只能捧着下巴望着房间的一角发呆。
“无聊你就出去走走。”
声音自右边传来,是安然。
任禾直起身花了几秒的时间考虑她的提议,接着从椅子上起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六点开饭,别迟了。”林祺在她身后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
推门而出,任禾惬意地伸着懒腰朝集市前进。
“让我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时间,唔,下午四点,差不多还有两个小时。”
大路上皆是与任禾背道而驰的归人,集市里,摊主都开始打包收拾起摊位上的物品,驻守在此的治安官也早已离场,喧闹的场景一去不返。
登上台阶的瞬间,任禾的心情立马沉重下来。她不想见到那五个人,但只要自己走上去就一定会跟他们碰面。腿伸出又缩回,经历一番激烈的内心争斗,任禾还是踏上了通往广场的阶梯。
出乎她的意料,才到广场的任禾看来看去也不见五人身影。想到陶宁告诉自己的话,她猜测几人是躲在什么地方偷偷休息去了。
不管那五个人还在不在,没有人看着自己,任禾别提多自在了。她走到落地钟旁好奇地围着它打转,侧面的开关被人拧断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金属杠,不看背面还不知道,深浅不一的划痕被隐藏在这副精致华丽的外观之下。
不愿再去公园,任禾突发奇想要到教堂看看那里白天是个什么样子。没有犹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她很快就找到了与墙画融为一体的,通往另一个住宅区的大门。
深呼吸,就在她即将推开这扇门的刹那一个声音自任禾背后传来。
“不要推开那扇门!”
才触到门的指尖闻言立马收回,不过并不是听了声音主人的警告,是毫无准备的任禾被吓了一跳。
“是谁?!”
心跳如鼓,惊魂未定的任禾慌忙转身过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她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太过紧张导致的幻听。
“不能推,不能推,白天不可以。”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内容依旧是对任禾的警告。
“为什么?为什么白天不可以?”
任禾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应,声音又消失了。
不愿自己的问题就这样石沉大海,任禾不再关注那扇门,转而专心找起声音的主人。
“应该是这边,听着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
任禾用自言自语的方式给自己打气,慢慢靠近右侧的麦片盒子。盒子背面不断传出悉悉索索宛如老鼠的声音,她心中顿时有了答案,转到后面一看,果然就是白天看到的那五个人。
五人脸上满是麻木与疲倦,他们倚靠麦片盒坐在地上休息,空洞无神的眼睛紧盯着墙面,即使听到了任禾的脚步声也没有什么反应。
“不能,不能去,不要去,很恐怖,不要去。”
又是那个声音,任禾低头在五人中来回寻找,一个胡子拉碴一头乱发,眼里布满血丝的男人张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你说的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男人没有理会她,吝啬到连眼神都没给任禾一个。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说的仍旧是同样的话。
“你搞什么啊!”
被人戏弄的愤怒压过对五怪人的恐惧,任禾一个箭步上前走到男人面前大声地嚷嚷,誓要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尽管任禾已经最大程度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面前的五人依旧对她视若无睹。
“你们难道是瞎子、是聋子吗?为什么把我当空气!”
话刚说完,任禾便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朝左边望去,是早上那个说话都说不利索的人。
“看什么看,为什么不说话!”
与那人眼神交会的刹那,任禾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虚,于是先声夺人好为自己积攒气势。
那人很快移开眼,仿佛自己刚才的行为只是对任禾上一句话的回应:我不是瞎子,也没聋。
站在五人面前任禾只能独自生气,就像是一拳打中棉花,她的每句抱怨都被柔软的表皮弹回砸在了自己身上,真正受伤的只有本人。
“算了,不能推就不能推,大不了我不走那边就是了,我往下走!”
气急败坏的任禾当即转身就要往楼梯口走,五人呆滞地看着墙面不发一语,看着他们那副摸样她更加生气,一刻也不想停留。
因为愤怒,任禾的步子不知不觉也快了不少,不过一两分钟就到了楼梯附近,抬脚正要下楼时又听到怪人的声音。
“直面你的恐惧吧,
这是战胜它的唯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