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多久,任禾从闷热中醒来,贴在额前的碎发被她用手拨开,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缓缓起身盘腿坐在床上。
陶宁还在睡,解开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盖住了半边脸,任禾伸手替她拂了拂,对方微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嘴大张,任禾仰头打了个哈欠下床穿好鞋走出房间。听到脚步声,林祺抬头望向布帘,视线正好对上从中走出的任禾。
“怎么就起了?”
“太热了,睡不着。”
说话间,任禾走到水缸旁舀了杯水一口气灌下肚,她现在也不在乎什么怪味了,别渴死就行。
喝完她又走到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无聊地支着脑袋看着看书的两人,安然拿的是本绘有夸张漫画封面的小书,书的上方印着三个大字——故事会;林祺手里是本时尚杂志,封面人物是前不久才从欧洲电影节参展回来的某位一线女星。
“你现在看到哪个故事了?”任禾向安然问道。
“异变,讲的是一个人跟着师傅赶尸遇到的奇事。”答这话时安然头也不转,眼睛一直盯着书页。
“我也想看看。”
“你把椅子搬过来坐旁边吧。”
得到同意,任禾满心欢喜地拖着椅子坐到安然身旁凑近脑袋看了起来。
两人的进度不同,为了方便任禾,安然看完前两页后一直未翻页,看到她的眼睛已经来到这一面的最后几排才动手转到后几页。
故事很长,印在这样小的本子上也要四五页才完。看完这样一篇情节跌宕起伏、描写详细生动的文章,任禾竟有些激动,安然一放下书她就迫不及待地与对方谈论起来。
“这里面写的赶尸过程跟我在电影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诶!师傅在前面拿着铃铛,徒弟在后面扮僵尸,真正的尸体其实只有一个脑袋!”
安然没有任禾这么激动,手在纸上摩挲,她又向后翻了几页:“赶尸就像都市传说,传来传去就有了多种版本,说法各异,表现形式自然不同。”
“先把人肢解就地掩埋躯体,对仅剩的脑袋做完防腐处理再带回雇主家。古人这么看重身体的完整性,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亲人死了还被这样对待,不得把赶尸匠大卸八块才能解气。难怪他们这行要这样定规矩,尸体只能经赶尸匠之手,徒弟也必须越丑越好,都是为了骗过东家。”
“沿途打尖住店甚至都有专门的机构呢,”合上书,安然起身走到水缸边打了杯水,转过身靠在墙上对着任禾发问:
“明天是你第一次巡逻,现在心情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林祺歪了歪手中杂志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任禾。
“唔,”没有任何准备,陶宁的问题打了任禾一个措手不及,想了一会儿,她慢慢开口:“有点...期待?”
“还不错,”安然笑着饮下手中的水,“相信你能很快适应这里的节奏。”
“你不害怕吗?”林祺放下杂志身子前倾倚在书页上问。
“壁画给我的冲击是挺大的,但....要怎么说呢,或许我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那类人?现在没有感觉,不过明天到现场可能就会有点怕了。”
伸出手拍拍对方后背,林祺对着任禾宽慰一笑:“不用紧张,你明天下去先看我们操作,尽量找个地方隐蔽自己。”
“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能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安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任禾背后,双手一拍就搭在了她的肩上,引得坐着的人一激灵。
“运气好的话明天就只用去晃一圈,运气实在差劲遇到了也没办法,机灵点别被抓住就行。”
“下次能不能别这样,”任禾满脸无语地转身看着安然,“迟早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这都能被吓到,你这心脏也太弱了吧。”安然边说边用手戳了戳任禾胸口。
抓住对方没礼貌的食指,任禾毫不留情地将之甩到一旁:“别说这个了,你们怎么这么淡定,不用为明天做准备吗?”
“做什么准备?”安然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任禾的左手位,正好跟林祺隔开。
“装备和补给这类的?”
“这些东西一早就放在背包里了。”林祺接过话茬。
“里面有什么呀?”
“诶,你自己翻开看看不就....”说到一半,安然才想起来任禾还没有自己的背包,“也没什么,就是玻璃刀而已。”
瞪大双眼,任禾难以置信般看着安然:“只有玻璃刀,都能对付那些可以飞的东西吗?”
“当然——”在任禾期待的眼神中,安然故意拖长了声音。
“不能。”
任禾一下子泄了气,幽怨的眼中尽是对安然的不满,而对方却是一副“你真天真”的样子笑个不停。
“你就不能成熟点,有点自己那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林祺烦闷地揉着太阳穴,对于安然每来一个新人就要逗弄一番的行为表示十分不理解。
“对付那些飞虫,我们主要是靠蜘蛛留下的蛛网。”
林祺的解释帮助任禾解答了一个疑问,可又为她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们是怎么对付蜘蛛的?”
“靠她,”林祺扬扬下巴指着安然,“我和陶宁都是用刀,安然用的是弓箭。”
“弓箭?”任禾扭着身子望向安然,半是好奇半是怀疑地开口:“你居然会射箭?”
“呦,”安然斜着眼带笑地说:“怎么,是觉得我不像会这种玩意儿的样子?”
“嗯,”任禾却是十分诚实地回答,“而且我也在想,这种地方哪来的弓和箭。”
“哪儿来的?手丢下来的呗。不过你也别抱什么期待,就是那种小孩子的玩具弓而已。”
“那个....”任禾回想起自己曾见到过的侄女的玩具,“那种玩具弓的箭不都是类似皮搋子的东西,要怎么靠它击中蜘蛛啊?”
“当然是自己换箭。”安然拿起小书又看了起来,仿佛明天的巡逻对她而言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没必要挂在心上。
两手放在大腿间不断摩擦,踌躇了半天任禾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我能看看那把弓吗?”
“弓箭就放在我那张床底下,你要看就自己去拿吧。”头也没抬,安然全神贯注地盯着书中的文字,略带敷衍地回了一句。
也不管她态度好或坏,任禾只管欢天喜地地起身进到房间里一睹那把“神弓”的真容。玩具弓她没少见,能射杀蜘蛛的今个儿倒是头一回。
“要我帮你拿吗?”右侧的林祺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任禾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成想她又问了一遍。
“要不要我帮你?”
“诶,为什么,那把弓很重吗?”
林祺的眼睛转了转,不紧不慢地开口:“有点,也不是方便手持的大小。”
“所以,”她转过身,左手搭在椅子靠背上,“需要我的帮忙吗?”
对于林祺的提议,任禾其实有些心动。但她不习惯麻烦别人,更何况对于她的问题林祺只回了有点,或许也没那么重吧?
“不用了不用了,”任禾连连摆手,“我想一个人试试。”
“那行吧,”林祺回正身子低头浏览桌上的杂志,“你自己注意着点,别伤到就好。”
桌边的两人陷进书中没再关注周边动静,任禾咂嘴,掀开帘子进到她们的房间中。
俯身趴在地上,一张玩具弓安静地卧在安然床底,后面跟着摆了个圆柱形的物体。任禾匍匐着靠近床沿,伸手正好碰到弓臂,右臂用力,她试图单手将弓带出床底。
“哇!”
使劲的一瞬间,强大的摩擦力让弓寸步难行,也显得任禾是如此无力。
“好重,这真的是玩具弓吗?”
一个人在房间自言自语,任禾即懊恼又沮丧,为什么被缩小之后会这么无力?要知道这样的玩具弓可都是塑料做的,轻飘飘地拿着根本不用费什么力。但现在,任禾却拿它没办法。
“我就不信了,今天非得给你拿出来不可!”
任禾再次俯身贴近地面,伸出右手紧紧抓住弓臂不放,脸和手一起用力将弓向外拉。
“快!点!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手臂又酸又痛,终于将弓向外拖动了不少。左手撑在地上,任禾支起半个身子好方便自己使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弓臂拖出床沿。
汗液顺着脸颊滴落在肩颈,任禾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再一点,只用再用一点力就能整个拖出来了。
双唇紧闭深吸一口气,这次任禾双手搭在弓上向外使劲,沉重的弓身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连坐在客厅的林祺都听见了。
“任禾?你没事吧?”
“没,事。”正艰难着抬起玩具弓的任禾咬牙切齿地答道。
外面没了回应,任禾这里折腾了半天终于是将弓立起靠在自己身上,弓搭上来的一瞬间还差点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弓这么大呢?”
她用手比了比,正好到自己锁骨的位置。
“那安然怎么拉开弓的,难道...”
小心翼翼地弓放在地上,任禾掀开帘子朝外面大喊一声:“安然,你是哪吒吗?”
“什么?”
任禾的名字来自于英语any,她不需要成为somebody,也不会变成nobody,仅仅是anybody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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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