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带着不幸的消息回班,听闻贺知惨遭扣押的消息,围了一圈的众人都哭笑不得。
他们数数这条令究竟还剩下来多少,几个关系相近的同学凑一起分分工,下节恰好是南乔的语文课,这些人将白纸垫在语文课本下面,熟能生巧地避开老师眼线,不到一节课就抄够了十份条令。
时间临近中午,窗外艳阳高照,整个教室被日光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梅雨季节过后就难见雨,这样好的天气晒得好多人昏昏欲睡。
这节下课后就是午饭时间,于白沙肩负起为一行人买饭的重任,澈然和陈越宇则带着抄好的条令去解救贺知。
两拨人预备在食堂汇合,于白沙觉得贺知今天实在很可怜,专门为他排了队伍长长的刀削面。
这家面条口碑广受好评,牛肉柔韧鲜亮,裹满酱汁的面条爽滑弹牙,咬下去湿润丰厚,软糯劲道,贺知是它的一等狂热粉丝,隔三差五就要去吃一碗。这个话痨甚至和老板娘都混熟了,才知道这碗面条来自于山西,老板娘千里迢迢来到榕川,凭这一好手艺在榕川扎根十几年。
于白沙费了好些力气才把四碗面条端到餐桌上,又细心地给贺知添了致死量的醋和辣椒油,他刚把装辣椒的罐罐放下,贺知从那边的餐厅入口就远远看见了,他飞奔过来狠狠地搂住了于白沙:“白沙!哇塞你给我买了刀削面,你对我真好呜呜。”
澈然和陈越宇在几步之遥的后面,贺知看起来面色比刚刚好了不少,至少说话的语气和音调都生龙活虎起来,贺知瞧了一圈,桌上三碗淡色清汤和一碗鲜活红汤,毫不见外地搂过辣椒这一碗:“你果然知道我爱吃辣椒。”
“不愧是白沙呢,”贺知笑眯眯地把书包卸在椅子上,面条刚做出来,还氤氲着有温度的热气,“这么了解我,不会是喜欢我吧。”
于白沙张口结舌,他知道贺知嘴上爱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也知道贺知本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他确实很想把这个死直男踹出二里地。
“嗯嗯嗯,吃你的吧。”于白沙敷衍了一嘴。
澈然没什么反应,陈越宇更是习惯了这种插科打诨的玩笑话,于白沙偷偷看了澈然一眼,他的神色纹丝未动,知道澈然应该是没有往心里去,或者他根本没有向其他的方面想。
于白沙微妙地松了一口气。
他顺势坐在了贺知的身边,微微垂下头去,听见陈越宇和澈然坐在对面,他没有抬眼,只是对着面前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发呆。
于白沙将神情隐匿于雾气中,思绪不由自主地放空了,只是他忘记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神,等到他意识过来,已经与对面的澈然对视片刻。
澈然的眼睛也很安静,他的面庞应该不带有什么情绪,只是乍一拢神,于白沙突然觉得他看人的样子专注又深情,他就像被这样的想法烫了一下似的,囫囵把半张脸和鼻尖埋进了碗里。
贺知吃饭也不安静,在一旁绘声绘色地描述教导主任怒发冲冠的样子,着重描写了自己如何低眉顺眼地顺应过去,夸奖自己太聪明地审时度势。
陈越宇接了几句腔,他还是很过意不去,哪怕贺知也让他别在意,甚至半开玩笑地说,就当是上次连累他一起打扫走廊赔罪了。
他们商榷半天,发现更严重的问题,陈越宇的手机可能就要被扣押在那里了,等到学期末才能返还,毕竟让谁的家长找教导主任都不合适。陈越宇不甚在意,大手一挥说自己还有备用机,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贺知被面条烫得嘀嘀咕咕,陈越宇提议到,今晚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是为贺知请的。贺知自然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立刻点名要求吃学校附近刚开业的火锅店。
陈越宇一拍胸脯:“没问题!”
午休时间已经到了,陈越宇是住宿生,他要在规定时间内返回宿舍,他们就在餐厅门口告别了。于白沙和贺知先去阶梯教室点名,澈然去了一趟初中部,想问问澈明朗晚上要不要与他们一起聚餐。
于白沙和贺知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阶梯教室最角落,为了写字更舒适一些,一人间隔了一个座位。
于白沙掏出来一层拔高的化学习题,他做题时状态进入得很快,大脑能自动屏蔽外界声音,全世界只剩下他与那一纸试卷。
他最近的学习状态非常好,于白沙一直是优秀的、极其有自制力的,但是从小学到初中几经辗转的颠沛流离对他的成绩也有些影响,临近中考后半段与澈然重逢,对他的心绪是一定的冲击,不然他高一就不仅会分在榕川一高的普通班。
现在他有更平稳的心境,不需要再多考虑些什么,也不用只注视着澈然的背影闷头向前赶路,因为转身就能与澈然讲话。这样心无旁骛地专心致志,加上他本身足够努力,做题能熬到凌晨两点,他已经将高二一整年的教材都吃透了。
于白沙沉浸在题目里面,脑袋正高速运转着,忽地感觉肩头被人轻拍几下,他小小地被吓到了,仓促地抬头看过去,心跳都快了几分。
原来是澈然回来了。
澈然眨眨眼,他单肩挎着书包,一手拍完于白沙的肩膀后又按在桌子上,示意于白沙为他让一个位置。
于白沙没有回过神,他另一侧是白墙和一个空位置,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站起来侧身让开,混沌的思绪才清醒了几分。阶梯教室此刻很安静,只有沙沙的写字声音,于白沙就向澈然的耳侧靠过去,很小声地提醒他:“你要坐这里吗?这里面的位置有些挤。”
澈然向里走的动作也顿住了,他们微妙地卡在了这个位置,于白沙侧身,后腰抵在椅子背,而澈然就在他的前方,两人之间容不下毫厘。
靠窗的帘子被旁边想要小憩片刻的同学拉上了,这片角落的灯光也不亮,所以两人挤在这一方昏暗狭小的空间,是颇有几分暧昧的。
澈然说的话更暧昧。
“你不想要和我坐一起吗?”澈然又一次低垂着头,任由睫毛盖过眼睑,从上往下看只能见到他的鼻尖和紧抿的嘴唇,“我知道了,我不坐那里了。”
说着,他的语调逐渐蔫巴下去,整个人像可怜兮兮的流浪狗,他把将要卸下去的包又挎起来,作势就要出去。
于白沙无语凝噎,他忙拽住了澈然的书包,把这人的动作阻拦下来,就一气呵成地推他进里面那个逼仄的座位,双手按住澈然的肩头把他按下去,凶巴巴道:“别说话!坐!写作业!”
澈然像被小猫挠了一爪子,不痛不痒,反而是心尖儿酥酥麻麻的,他带着笑意:“好呢,我不说话。”
于白沙如果知道澈然觉得他像一只小猫,心里面肯定要叫屈了,你非要这么动物拟人的话,澈然本尊就是狐狸精变出来的吧,天天勾引人又不自知。
这么一闹,于白沙就有些心神不宁了,阶梯教室的座位挨得更加近,尤其是教室后排这一片,所以他的胳膊肘都能挨着澈然。澈然倒真的不说话了,他也翻出了一本竞赛题做着,看着很是认真。
于白沙定了定心神,把刚刚遗落下来的思绪接上去,一口气做完了六大页,把错题一并解决完,感觉自己有些困了,就趴下来戴上眼罩,用胳膊充当枕头闭上了眼。
他迷迷糊糊即将就睡着,似乎感觉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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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罚告示出得很快,学校在这一方面的效率倒是格外高。从阶梯教室到五号教学楼中间,公告栏贴着刺眼的一张警示公告,主人公是倒霉蛋贺知。
他们三人返回教室时途径这里,都看见了公告栏,贺知叹一口气,长吁短叹自己的一世英名要被毁了。于白沙和澈然一点都不相信,贺知脸皮厚得像一堵墙,此人最擅长装模作样。
贺知回到教室,对那些帮助自己抄了检讨条令的人感激涕零,何圆圆不吃他油嘴滑舌这一套:“那你要怎么感谢我们?”
贺知很愉快:“今晚我请大家吃饭,陈越宇付钱!”
“哇哦!”大家都欢呼起来。
没欢呼到一半,教导主任又晃悠进来了,看着贺知被一众人围在中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贺知,就你声音最大!”
贺知真是被冤枉了,刚刚那动静有零分贝是他提供的,鉴于教导主任现在正在气头上,贺知明智地选择不与他硬碰硬,而是乖顺地点点头:“老师,我不说话了。”
教导主任吃软不吃硬,哼哼几声没说什么其他的,他此番过来是为了通知贺知,严重警告处分观察期三个月,每个月都要按时上交一份三千字的学习检讨,如果延时不交就要将处分期延后一个月。
他吓唬一番:“到时候处分消不下去,评优评先就别想了。”
贺知嗯嗯点头,看起来诚恳地知道了自己的错误,而澈然在于白沙旁边笑了一声,于白沙疑问地看过去,澈然解释道:“贺知拿过省三好了,他不需要这些名额,根本就没听进去王主任的话。”
果不其然,教导主任刚一离开,贺知就敲了敲陈越宇的桌子:“检讨就拜托你了哟。”
陈越宇:“……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