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辽州城中此起彼伏,床榻上酒气熏天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他只觉嗓子干痛,眼睛也干涩的睁不开。
旁边人均匀的打着鼾,鼾声如雷,吵得他有些头疼。
他清了清嗓子,唤了一声。
随身小厮白临闻声进来了,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嘴边。
他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嗓子的干痛缓解了一些,于是伸手推了推一旁还沉浸在梦乡中的好兄弟文瑜。
在叶府中借宿也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他熟稔地唤人备水备衣,推着睡眼惺忪的好兄弟去净房洗漱一番,又换上了一身新衣,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二人穿戴整齐,带着早早备齐的礼物,去老夫人房中贺寿。
昨日除夕,今日正月初一又兼之老夫人生辰,府中一早便热闹的不行。
二人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见内院丫鬟婆子们都面含喜色,欣然对着二人道贺。
“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他们二人也毫不吝啬,给府中众人都发了小红封,一派主仆祥和。
待进了正房,老夫人与文欢已然在用着早饭了,见二人来,老夫人叫人添了两幅碗筷。
二人对视一眼,躬身给老夫人行了礼,恭贺祖母生辰大喜,有忙不迭呈上了一早备齐的礼物。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面上却嗔怪他们乱花钱,随即掏出两个大红封,递给二人。
两人捏了捏,好似比往年还要厚一些,文瑜笑着问祖母是不是发了财,感觉比往年的厚了不少,被祖母一计眼刀剜了过去。
“你俩都是借欢丫头的福,两个臭小子。”
二人被骂,面色笑容更胜了,做势对着文欢福礼,把她唬了一惊,忙将二位哥哥搀了起来,只是扶起白易之的时候,她面上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有被掩盖了下去。
文瑜忽而想到那日文欢就没和他们一起准备祖母的生辰礼,今晨也未见她拿东西,于是问妹妹,“你为祖母备下的礼物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奇妙东西。”
文欢笑盈盈看着他,“不急,待到了晚上就能见到了。”
祖孙三人用完早饭后,叶祖母依旧去了佛堂礼佛,三人在家中觉得有些无聊,文瑜提议带几人去郊外捕兔子,文欢拍手雀跃,即刻便要回房中更衣。
白易之今日穿的是一身湖蓝色直缀长袍,想到一会要去郊外,顿时觉得有些不方便,于是也回了府中换衣裳。
待几人换好衣裳,在叶府门前集合的时候,白易之看到崔九堂也站在兄妹二人身边,他面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崔九堂似乎早就意料到他这个表情,面上带了一丝讥讽,笑着对他拱手。
文瑜觉得今日天气晴好,说不定会有野猪等下山觅食,又想到那日在军营中看到了崔九堂不凡的身手,若是将他带着,说不定还能一起抓个狍子野猪之类的大货,回去给祖母添添喜。
于是便把他也一起叫着了。
四人同乘白易之的大马车,也觉得很是宽敞,但崔九堂依旧靠文欢靠的很近。
白易之坐在一旁饮茶,见那崔九堂坐的离文欢越来越近,他趁着马车颠簸了一下,将那杯茶水尽数泼向崔九堂的袍子上。
“哎哟,对不住,子慎,兄长不是故意的。”他面上歉然,但眼神中那一抹得意却被崔九堂完完全全尽收眼底。
崔九堂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
昨夜他扯着文欢的衣炔哭了半晌,又留宿叶家,今日自己这个正牌未婚夫还没找他事,他先开始挑衅起来了,今日便好好陪他玩一玩。
待到了地方,四面全是皑皑白雪,几人下了马车,下人搬出捕鸟的笼子,将它摆放好,于是静静在一旁候着。
崔九堂说要和文瑜一同去林子里面捕猎,问他要不要与他们一起,白易之借口还未酒醒,只说自己要在这边休息一会。
崔九堂笑意盎然,还好心替他生了一堆火,让他在火边守着,等他们捕猎回来。
文欢此时换了一身骑装,从帐子中走了出来,见白易之守在火堆旁便问,“易之哥哥,你不去捕猎吗?”
崔九堂伺机插话,“易之兄说他酒未醒身子不适,要在此处替我们看守帐子。”
文欢点点头,翻身上了马便与他们二人一道离开了。
白易之瞠目结舌站在后面,远远看着几人并排策马的身影,心中恨不得将崔九堂大卸八块。
三人纵马骑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林子深处,树梢间有鸟雀啁啾,阳光透过树枝,透射出斑驳的影子。
几人下马,将马儿拴在树上,又向前走了一段路。
文瑜看见旁边似有兔子的脚印,于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蹑手蹑脚向那边走去,文欢跟在后面,崔九堂跟在文欢身后断后。
兔子的脚印越来越多,一直到了一个雪窟窿前才消失,文瑜笑了笑,将短刃丢给崔九堂,自己撸起袖子趴在那雪窟窿前向里掏去。
文欢瞪着眼睛看的一动不动,呼吸都很小声生怕惊走了兔子。
文瑜掏了几下,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在他手上,他掂量了一下,开口道。
“这只兔子太小,烤熟之后都没几两肉了,不要了,兄长一会给你抓更大的。”
文欢快步凑了上去将那小兔子抱在怀中,那本来还在挣扎的小兔子到了文欢怀中老实了不少。
“兄长,我想养着它,可以吗?”她越抱越喜欢,抬头看着文瑜,眼睛亮晶晶的。
文瑜见她喜欢,自然无有不应,让她抱着那小兔子跟在他们身后。
几人在林间转悠了许久也没再看到什么动物的踪迹,文瑜有些蔫然,几人刚准备收了东西打道回府,却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林子的东边传来。
三人屏气凝神向那边看去,崔九堂默不作声将文欢拉至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向那边。
一只棕黑色的动物从树后绕了出来,嘴边两颗獠牙吸引了几人注意力,文瑜轻声道,“野猪。”
他将腰间的匕首取出,将刀横在胸前,做出一副防御的架势,招呼着崔九堂一起,缓步向野猪的方向走去。
崔九堂将文欢安置在一颗盘根缠绕的大榕树旁,让她躲在树后不要出来,随后他也将匕首取出,跟在文瑜身后。
那野猪并不大,看起来应当是刚成年不久的,二人合力应当能制服。
二人一左一右躲在两颗树后,野猪距离二人不过数尺,二人眼神对视,一齐扑了上去。
文瑜抱住野猪,将匕首狠狠插入那野猪的脖颈,但是他的皮太厚了,只扎进去了一半,野猪吃痛,嘶吼着欲将他甩出去。
文瑜手滑,被野猪一把甩脱出去,被崔九堂一把托住,稳住了他的身形。
在这电光火石间,那野猪好似疯了一般向几人来的方向奔去。
文欢远远见那野猪向着自己跑来,握紧手中崔九堂刚刚给自己防身的弯刀,伺机而动。
崔九堂见那野猪朝着文欢的方向奔去,也来不及查看文瑜如何,连滚带爬朝着文欢所在的方向跑去。
那野猪吃痛,嘶吼声响彻整个树林,有些骇人。
此刻野猪好似闻到了人的味道,双目通红对着大榕树的方向过来了。
崔九堂脑门一炸,脚下步子更快,喊着让文欢躲起来。
文欢手握弯刀,从树旁一个闪身出现在野猪身后,弯刀狠狠插入野猪的脖颈下方,拼尽全力将那弯刀送进野猪脖颈中。
热乎乎的血迹喷射而出,洒在她脸上和胸前的月白骑装上,野猪哼鸣了一声,缓缓倒向一旁。
电光火石间,那野猪便死于文欢的刀下,崔九堂气喘吁吁赶到,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文欢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咧嘴对崔九堂笑道。
“算我的功劳。”
崔九堂看她一身血迹,脸上还带着明晃晃的笑容,一时有些失神。
文瑜捂着后腰龇牙咧嘴从林子中小步跑来,见那野猪已经躺在地上,身下一摊血迹,惊讶地对崔九堂竖起大拇指。
“子慎,我就知道你是个真汉子。”
崔九堂可不敢抢功,指着文欢道,“我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文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妹妹满身满脸血迹,他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眼野猪,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即便这头野猪并不算硕大,三人想将它拖回去也有些难,于是三人先骑马回去,再派人来将野猪拖走。
待回了营地,坐在火堆旁的白易之见几人回来,中间的文欢又满身血迹时,他腾一下站了起来,扶着文欢下了马。
他面上满是焦急的神色,看向崔九堂的目光也变得不善。
“你怎么照顾欢妹妹的?”他扶着文欢的肩将她仔仔细细检查一番。
崔九堂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狠狠撞开。
“把你的手给我看好了。”
白易之下意识挥拳,二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文瑜刚下马,便见到自己的好兄弟与自己的妹婿扭打在一起,也不顾腰间的伤,快步上前劝架。